芳宁提着食盒,里面装的是一碟子孙稹喜欢的桂花糕,谁能想到那个不苟言笑对谁都冷着一张脸的大男人会喜欢桂花糕这样的甜食呢。想到此,芳宁忍不住又笑了笑,这还多亏她好不容易捧好了孙稹的奶娘才打听出来的。

芳宁来到书房门外,孙稹的小厮松烟立刻挡住了她,冷着脸斥道:“书房重地,闲人止步。”

“烦请你通报一下相公,我给他送点吃食。”

松烟冷笑了一下,“公子可有让夫人送吃食来?”

“不曾,是我看这时辰……”

“夫人请回吧。”松烟打断了芳宁的话。

孙稹对书房看重得紧,芳宁原本也没想过能进去,所以也不失望,只是好脾气地说道:“好,那请你替我把食盒送进去。”

然而松烟却是不接,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道:“夫人请回。”

倒是孙稹的另一个小厮乌玉从房内走了出来,对松烟道:“你为难她做什么。”

继而又转向芳宁,甚至还对她笑了笑,“夫人的弟弟来,公子带周琮少爷到月湖云阁去游玩了。”

“琮儿来了?”芳宁惊讶,没人通报她这件事,难道是刚刚她在小厨房忙活所以和报信的人错过了吗?芳宁谢过乌玉,连忙就往月湖赶去。

芳宁却是不知,在她走后,松烟埋怨乌玉:“公子有事要周家那傻子干,专门寻了避人的地方,你告诉她去干什么?”

“她成天不是给少爷绣这个就是做那个,天天往这儿送,你不烦?”乌玉道,“就是要让她认清楚,少爷仍讨厌她,她也别再废那个劲了。招人笑话不说,还给咱哥俩添乱。你看,连她亲弟来了,都没人告诉她,这府里上下谁看得起她。”

“要是坏了少爷的事,有你好看的。”

“嗨,怕什么,有玉版和溪藤守着呢,她肯定远远就被拦下了。”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孙稹要与周琮说的事隐秘,连从小跟到大的小厮松烟和乌玉都不知道内里详细,就更不会让在内宅里关系复杂的两个大丫鬟玉版和溪藤听到,所以不仅把她们派得远远地,自己带着周琮则顺着月湖一直走到了鲜有人至的偏僻处。

但就这么巧,芳宁听说弟弟来了本就心急,而且她在厨房亲自等着蒸糕早就站得腿脚酸痛,现在手上还提着一个实木食盒和一碟子满满的桂花糕本沉得很,从书房到月湖走花园正道得绕一大圈路,可巧她前阵子发现了一条近道,就是得踩着黄泥穿过果圃。这个时节果树没花没果,林子里想来没什么人,就是鞋袜弄脏了又得遭翠枝埋怨。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就是她自己洗鞋袜,从小到大她又不是没自己洗过。

芳宁就这么穿过了果林,因为怕被人瞧见,所以也走得小心,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远远地她就看见了花台外面,湖边站着两个人,看身形正是相公和弟弟。

芳宁往旁边转去,打算从旁边小路上出去,整理下衣襟再假装是从花园方向走来的。结果一只脚刚跨出围栏,就听见路口传来孙稹的声音。

“……琮弟不必担心,只要你不说出去,护国寺的案子没人会注意到你……”

因为往旁边小路方向走,她看不到孙稹和弟弟,原以为他们一直待在原处,谁知竟然会走来这边,芳宁一惊,却是已经来不及收脚,就和走到路口的孙稹突然地四目相对。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电光火石间,芳宁的脑子里闪过了孙稹那所谓的“护国寺的案子”,那是前阵子京城不得了的大事——太子为皇上到护国寺祈福期间,护国寺发生了巫蛊案……事情闹得很大,连她这样被困在后宅孤立无援的女眷都听说了。府里当时就禁了言,但是越是禁止流言就越多,府里盛传老孙大人说是三皇子党为了陷害太子所做……

原来这事竟然和琮儿有关?可是他们周家没有也不愿意站队,琮儿怎么会卷进来,而孙稹显然知道这件事……是孙稹?!可是孙稹不是太子家令丞吗?他不是太子党吗?难道……

也许是芳宁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孙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霾,芳宁从他眼中竟然看出了实实在在的杀意,顿时浑身一颤,本能地丢下食盒转身就想跑。

然而女子衣裳发冠都着实不便,没跑两步,被树枝剐蹭不说,还被孙稹一把就抓住了发髻。芳宁从前暗地里还沾沾自喜她头发就又长又多,这会儿却恨不能像长姐那样日日出门都是戴的假发髻,就不会像如今这样被抓住了头发就像被抓住了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