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所有的学院大厅全都坍塌了,吉他?”“医院”托米坐在那儿问。他两眼是混浊的,就像年迈的老人的眼睛一样,不过他身体的其他各部分却是坚定、柔韧、显得年轻的。他说话的语气随随便便但却含着一种权威性。

“没有,先生。”吉他回过头来说。

“那就请你说说,大白天的,你跑到这大街上来干吗呀?”

吉他耸了耸肩,“我们不过是歇一天,托米先生。”

“那你这个伴侣呢?他也在过安息日吗?”

吉他点了点头。“医院”托米讲起话来净用些百科全书上的大词,吉他只好去揣摩其中的许多含义。奶娃还是看着汽车开来开去。

“你们这个休假日看来过得并不怎么开心,倒不如待在学院大厅里,做出一副邪恶样子。”

吉他抽出一支香烟,还递给了奶娃一支。“‘羽毛’跟我过不去,就是这么回事。”

“‘羽毛’?”

“对。他不让我们进去。我经常去他的弹子房。每回去他都不说什么。可今天他把我们推出来了。说我这位朋友太小。你说稀奇不稀奇?‘羽毛’居然会操心起别人的年龄来?”

“我不知道‘羽毛’还会有这份心肠。”

“他才没有呢。不过是显显威风罢了。他甚至连一瓶啤酒都不让我喝。”

“铁道”托米倚在那儿轻声笑了起来。“就这么些?他不让你喝啤酒?”他用手揉搓了一阵后脖颈,然后朝吉他弯起一个手指,“过来吧,孩子。听我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别的情况。快过来呀。”

两个孩子不情愿地站起身,斜着身蹭到那个笑眯眯的人跟前。

“你认为这就算了不起的事情了?不让你喝啤酒?好吧,让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半夜里在巴尔的摩和俄亥俄的餐车厨房里一动不动地站过吗?那会儿,厨房关了门,里边的东西安放得整整齐齐,为第二天作好了准备,列车在轨道上全速前进,而你的三个伙伴正握着一副崭新的纸牌候着你,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吉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

“这就对了,你从来没有过。而且你也绝不会有。这是你不会有的让你浑身毛骨悚然的又一种经历,一瓶啤酒算什么。”

吉他笑了。“托米先生——”他刚开口,托米就打断了他。

“一口气干上十四天,然后回到家中,面对着你温柔的女人,干净的衬衫,还有五分之一的野火鸡,你有过这种经历吗?嗯?”他看着奶娃,“你有吗?”

奶娃微微一笑,说:“没有,先生。”

“没有?好,也别盼着有,因为你也不会有。”

“医院”托米从罩衫底下取出一根幼羽做的牙签,“不要拿这孩子取笑,托米。”

“谁取笑他了?我在跟他讲实话。他不会有这种好事的。他们俩谁也不会有这种好事。我再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会有的事。你们不会有里边装着四个天鹅绒座位的私人轿车,总是在一个地方等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会有的。你们也不会有你们自己的专用厕所,不会有你们自己的特制的八条腿的床铺。也不会有贴身跟班、私人厨子和秘书跟着你到处游逛,对你唯命是从,把一切都弄得好好的:温度适当的开水放在热水瓶里啦,银质保湿雪茄烟盒里的烟随时检查啦,这可都是天天要做的事呢。你也不会享这种福的。你有过这种经历吗:口袋里装着足足的五千元现金,走进一家银行,告诉管事的,你要在这样那样的一条街上买如此这般的一所房子,他马上就卖给你?是啊,你绝不会有的。你不会有一所州长的宅邸,也不会有八千英亩的森林出售。你不会有由你指挥出海的航船,也不会有自己的火车到处跑。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加入第三百三十二航空中队,去独自打下一千架德国飞机,还能降落在希特勒的后院里,用你的两只手狠揍他一顿,不过,你的衬衫前胸绝不会缀上四颗星,连三颗也混不上。也不会有人每天早晨给你端来一盘早餐,放上两个发面角、一杯热巧克力,还摆上一朵红玫瑰。不会的,永远不会。也不会有让你馋涎欲滴的香嫩可口的美味——埋在椰叶中放上二十天,肚子里填满大米,再放在木头上烧烤的野鸡。也不会有一九二九年的罗斯柴尔德(欧洲犹太裔银行世家,后来又从事波尔多葡萄酒酿造,产品为豪华家族餐桌上的名贵酒品。)或者甚至薄若来美酒来佐餐。”

几个过路人立住脚,听着托米在那里大发议论。“怎么回事?”他们问“医院”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