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小心问:“先生你好,我是演……”

“我记得你。”男人打断他,“我当然记得你,你坐在旁边等我。”

旁边根本没地方坐,被纸张和杂物堆满了,时渊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坐下,等了老半天,男人突然骂了一句脏话,把手中的笔丢出去。

黑笔爆了墨,溅在墙上。他把自己的头发抓乱了,深吸一口气看向时渊:“不好意思,我在改剧本,情绪不大好。”

“没事的。”时渊说。

“我叫程游文。”男人说,“你手里的剧本就是我写的。”他揉了揉脸,“跟我来吧。”

他费劲地起身,拿起桌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时渊这才注意到,程游文的左腿没有脚背没有脚趾,小腿细痩如枝干、长满白毛,末端则是坚硬的羊蹄,怪异无比。

他被感染过。

和异变者不同,感染后遗症毁了他的健康和行走能力。

程游文费劲地走到隔壁屋。房间里堆满了演出的道具,他喘着气说:“让我再听一遍你的台词。”

时渊念了一遍。

程游文的眉心使劲跳,问:“你知道谁演雷奥吗?”

“雷奥”是这个剧本的男主角。

时渊摇头。

程游文:“是沃尔夫冈——就是我们的团长。他那身肌肉你也看到了,得有个厉害的怪物才配得上他。你完全不行,雷奥一拳能打十个你这样的树妖。”

时渊说:“可是,沃尔夫冈先生真的能一拳打十个我。”

“气势!气质!我说的是这个!”程游文恨铁不成钢,“你的气势和气质不能输给他啊。树妖为了永葆青春、维持自己的貌美,以人血为食,你要把那种外表柔软、内里疯狂又狠毒的感觉表演出来!”他指着自己的脸,“时渊,你想象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这个时候你要怎么说?”

时渊说:“我没有爸。”

程游文:“那你妈呢?”

时渊说:“我也没有妈。”他补充,“我没有讨厌的人。”

程游文又狂抓自己的头发:“那别人遇到仇人的样子,你总见过的吧?你就想象如果我遇见了害死我妈的仇人,我会怎么反应?我会用什么语气?我肯定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吧!”

时渊说:“你好可怜啊,你妈妈是出什么事了?”

“这是个例子!”程游文快把头发抓成鸟窝了,“我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把我丢下跑了,至今不知下落,我没空关心她的死活。我们就假设,就假设好不好?时渊,如果我妈不在了,你要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