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父的意思是,我该自尽以谢天下?”

陈平并不害怕,他只是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陛下,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彻底改变的,陛下名下有无数官田和共田,这些都是用以赏赐有功的将士,或者作为国库的开销,而陛下若是将这些耕地分给百姓,那这些耕地很快就落在那些地方豪族的手里……若是不分,那大族手里的耕地,又如何要分给百姓呢?”

“陛下若是要彻底解决,那就将天下的耕地都变成自己的官田,然后租给百姓们来耕作,严禁买卖,只能转让耕作权……不过,那样一来,风险巨大,陛下可能会成为天下之公敌,哪怕是那些寻常百姓,都不会觉得陛下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只是觉得您在夺走他们的土地……而那些没有土地的余丁,陛下觉得,给豪族当佃户和给陛下当佃户,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平轻声说着,长叹了一声,“这世上,终有些事,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

刘长一直都是在眯着双眼,“那就是没有办法?”

“倒也不是……或许可以解决,不过,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目前所能施行的办法,可以分成三种。”

陈平沉思了片刻,又说道:“这第一种办法,是通过法令来禁止土地的出售,只是,一味的严禁土地买卖,有利自然也有害,陛下可以加强对土地买卖的管理,如今有土地买卖,是要三老之商谈,陛下可以委与县中,或许能避免强买以及人祸的出现,成效不能彻底,却能避免一些。”

“这第二种办法,就是通过税赋的方式来进行,国库的重要来源是口赋,高与田税,当然,如此国库的开源是会很高,可这对百姓不利,却对豪族有益,若是陛下能重田税,轻口赋,改变如今的税赋方式,有耕地的大族压力剧增,而无土地的百姓则是没有口赋的巨大压力,那他们也就不必卖身为佃户,可以经营其他行业,谋取生机……”

刘长忍不住的打断了陈平,“仲父是说,按着耕地数量来收税,不按着人丁来收赋?”

刘长敢不断的降低田税,历史上的汉文帝甚至敢在某段时期直接免收田税,这是因为大汉的主要收入并非是田税,而是口赋或是算赋,税和赋是不同的,什么是赋呢,口赋,就是大汉境内活着的每个人都要交钱给皇帝,最初,这个是钱是120钱,无论你是老是幼,是男是女,都必须要给皇帝交钱。

这就是陈平将刘长称为天下最强大族的原因了,您可是跟全天下人收钱的。

哪怕你失去了耕地,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穷的快要饿死了,这120钱你还是得缴纳的,当然,刘长时期的口赋是70钱,对了,这个钱是可以通过等价的粮食和布帛来代替的。

这个“口赋”的形式在明末达到了顶峰,逼的农民起义是一波又一波,在清朝时得到了一定的解决,也就是“摊丁入亩”,康熙以五十年的口赋人丁税为规定,下令往后的新生子不必再缴纳人丁税。

而雍正更进一步,将固定下来的人丁税直接分摊到土地税里,占地三十亩以上的苦不堪言,三十亩以下的几乎不需要承担这压力。

这就导致了清朝的人口大爆炸,很多人以为这是因为美洲作物的传入,实际上新作物的传入是很早的,在明中后期就已经传入,而产量暴增是在新中国时期了,就是在民国时期,新作物的耕作面积依旧很小……这位被自己的十全儿子看不起的皇帝,大概才是清朝真正的奠基者,给与了儿子挥霍无度的本钱,却是什么好名声都没捞到。

事实证明,哪怕是在我大清,得罪了老爷阶级,名声依旧会很差。

“不能废除人丁税,否则国库即刻崩溃。”

陈平摇着头,他一直都很担心刘长找自己问策,主要就是这厮的行为太过极端,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恨不得十倍的去执行,自己说轻口赋重地税,这厮已经想到要废除口赋,废除可还行,今年废除,明年大汉连俸禄都发不起了。

大汉还没有这样的资本,若是刘长真的这么做了,那陈平就该为自己考虑个幽或者厉的谥号了。

“那该如何均衡这税和赋呢,怎么才能将国库的收入来源从赋转移到税上呢?”

陈平对刘长打断了自己的做法还是不太满意,他严肃的说道:“还有第三种。”

“这第三种,就是从根本上解决,废除土地私有,不许买卖,将天下的土地都收回庙堂,通过长期租种的方式给与百姓,百姓能用耕地,却不能将耕地当作自家的家产随意变卖,由庙堂来进行所有的开垦之事,土地的使用者可以更改,却一直都要归庙堂所有……这是古代的作法,想要在如今推行,难度极大。”

刘长顿时沉默了下来,认真的思索着陈平所讲述的几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