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家有烈妇,说明家风好,底蕴丰厚,在地方上说话就更有底气了。

“把这个祠堂改了吧,建个学堂,让村子里的子弟都来这里求学,面对宗法权威,只有思想的武器才能够战胜,而学堂就是淬炼神兵的开始。”

张希孟沉吟了少许,写下了济民蒙学的字样,留了下来。

随后他才动身离开,在前往浮梁州的路上,朱英又兴奋起来了,毕竟这里可是他一战成名的地方,而且朱英就是靠着窑工的帮助,才能扛得住张定边的攻势。

那可是张定边啊,天下少有的猛人,连常遇春都在他的手里吃了亏!

只不过张定边再猛,面对窑工烧红的铁砧锤头,那也是徒呼奈何,无能为力。

张希孟到了浮梁,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窑工,和他们聊天。在这一刻,张希孟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张夫子,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张相公,他只是个倾听者,了解这些年的变化,了解窑工们想什么。

“过去时候吧,俺们都是精益求精,手上的活儿必须好,活儿不好,就吃不上饭。”

朱英好奇道:“怎么回事?老张,听你这么说,现在就能糊弄事儿了?”

窑工老张忙摆手,“大公子,瞧你说的,什么时候能糊弄了?俺的意思是现在要的货太多,按照从前的法子,累死也弄不出来。”

“哦!那倒是,现在均田之后,家家户户都能用得上瓷器了,买的自然多了。那,那你们是怎么办的?”

“俺,俺把本事教给了家里的两个儿子,三个丫头,让他们一起帮忙。”老张笑道。

“等等!”朱英打断了他,“老张,你怎么舍得教给女儿,不是有说法,传男不传女,你不怕这本事外流啊?”

老张呵呵一笑,“大公子,俺看你怎么不明白吴王的法令?上面都说了,这男女都一样……俺儿子娶了媳妇,她偷不走俺家的手艺,俺闺女嫁了丈夫,女婿也抢不走俺闺女的本事。你说都是俺的孩子,俺能不一碗水端平吗?”

刘伯温也在旁边听着,他突然一振,竟然是这样简单吗?

他不由得看向张希孟,却发现张希孟正在低头,奋笔疾书,似乎在写着什么……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曾经的工匠把手艺视作生命,祖辈传承,死抱着不放,宁可丢了性命,也不愿意放弃。

想要成为他们的学徒,困难重重。

什么传男不传女,更是铁律。

有太多人宁可把手艺带到棺材里,也不愿意教给外人,因此有许多手艺失传……唯有在几百年后,拿到了侥幸传承下来的文物,进行分析揣测的时候,才会感叹老祖宗的精妙技法,哀伤为什么会失传。

就连张希孟也曾经一度以为,只要弄个专利法,让技术变得有价值,可以获得足够的利益,工匠就会主动拿出来,如果还有人不愿意,那很简单啊,就是利益还不够啊!

不过到了现在,张希孟发现这问题似乎不那么简单……就拿简单的传男不传女来说,像倪氏那种情况,把看家的本事教给她,还不被公婆抢走?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被逼着殉夫,就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还能保住祖传的手艺吗?

士农工商,工匠的地位很低很低,多数十分贫穷,也没有土地什么的,全靠着手艺维持生计。

一家人的命都拴在这上面,是区区利益就能解决问题的吗?

只怕不行吧,就算有专利,挣来了钱,他们又如何守得住?还不是要被人夺走!

所以说,不解决根本问题,不让他们放心,想要促使技术传播,怕是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