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这漫长的几千年里,有过不少的伴侣,她亲手替他们立下的坟都有十来座,一坑一墓一柱香,都堆在万妖窟旁。她高兴的时候就把它们排成一字,不高兴的时候就把它们排成人字。

没有人值得她伤心,或者说这千百年来,没有谁真的让她动过心。

而沈岐远,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如意就觉得有些不同。

不是因为他与魏子玦长得七分相似,也不是因为他气势强盛,是倚在他怀里,她莫名就觉得安心。

即将成为妖王的大妖怪,时刻都提防着旁人的刺杀,如何能在一个陌生人怀里感到安心呢。

她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才乐意靠近他。

沈岐远对她没有一个神仙该有的矜持和戒备,与其说是她霸王硬上弓,倒不如说他才是最高明的猎手,一开始就将自己伪装成了猎物的模样,引起她难以消磨的兴致。

原以为他是寻求刺激,没想到竟是认真的,连她来人间的机遇,都是他的费心图谋。

沈岐远早就把自己的心捧给了她,炙热又滚烫,是她没在意。任他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剖白,也只当是助兴的诳语。

所以在画舫上知道她放走了云程,他才会气成那样。

不,如意现在回想当时沈岐远的神情。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难过吧。他瞒天过海地想与她厮守,她满心想的却是成全另一个男人。

雷声如巨石刮顶,夹着轰鸣声一路奔向慧明山。

她回神,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哪里值当。”

宋枕山对她这态度十分不满,刚想再说点什么,如意却就动了。

她将自己一半的妖力汇聚成珠,放在了他的手心,而后便收了撑着穹顶的手。

宋枕山连忙借力将另一半穹顶撑起来。

再抬眼,露台上已经没了如意的身影。

他皱眉看向远方雷起处。

慧明山上洪水横流,百年的大树都被连根拔起,顺着浑浊的雨水一路跌落山腰。电光在山后撕裂苍穹,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山顶的空地上的土已经焦化,沈岐远盘坐圆石之上,背脊挺直,周身绕浮着纯白的微光。他闭着眼,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又重新被覆盖。

天罚不会对任何神妖留情,再高的修为,扛三下也是肝胆俱裂。

他不由地想起多年前那场神妖大战,兵荒马乱的战场里,也曾落下过天罚。

她以身受下,败退万妖窟;他功德圆满,胜登凌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