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廷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了,不屑道:“当汉奸还问为什么,不就是想升官发财么。”

陈子锟道:“对,当汉奸的人,图的都是眼前利益,没人是真正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吴四宝这种底层江湖人士,枪法了得却苦于没有出头机会,忽然有条门路,还不好好的表现一把,能混到这一步,说明他不傻,杀我没什么好处,还会惹来追杀,哪值哪不值,我想他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李耀廷道:“你把汉奸的心思摸得挺准,没错,都是求财,卖国对他们来说,就跟妓女卖身一样,就是门生意,赚钱的能做,赔本的不干,招惹你,就是赔本买卖。”

陈子锟淡淡一笑,对李耀廷不露痕迹的拍马不予置评。

忽然电话铃响了,李耀廷拿起来听了一下递过来:“是万墨林,找你。”

陈子锟接了话筒,那边也换成了吴开先的声音:“陈将军,您委托的事情我通过渠道打听了一下,浦东游击队没有绑架姓车的老人,或许之间有什么误会,您最好详细查查,我这边也尽力调查,总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就谢谢吴特派员了。”陈子锟放下电话,道:“吴开先说丁锡山那边没做这个案子,当然不能全信他,重庆对浦东这帮土匪的掌控力度值得怀疑,不过咱们把话递过去了,假如真是丁锡山绑的人,他也得斟酌斟酌,给我这个面子。”

李耀廷点头称是。

到了傍晚,吴四宝打电话信誓旦旦说绑票案也不是自己手下人做的,不过他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是绑匪的巢穴。

沪西忆定盘路四十五号,那可是歹土的中心位置,沪西情况极为复杂,八一三之后日本人占领这里,但租界巡捕房却又不愿意放弃利益,每天都派巡逻车在沪西宣示主权,后来有聪明人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成立一个沪西警察局,制服和租界巡捕房一样,再安排一个日本人做副局长来照顾日本的利益,自己来当这个局长,包娼护赌,金钱滚滚,这个人叫潘达,年龄不过三十岁,是上海滩的后起之秀。

恰巧李耀廷曾在潘达落魄的时候帮过他,也算有点交情,当即驱车前往沪西长宁路警察局,陈子锟执意同车前往,拗不过他,只好同去。

沪西比十年前发达了许多,一条笔直的马路两旁尽是别墅洋楼、烟馆赌场,来来往往都是豪华汽车,李耀廷说,这条路上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基本没有,全都是赌徒。

曾经有个外交官太太,把丈夫留下的两万美元和一百两黄金在一夜之间输光,走投无路只好自杀,这种故事层出不穷,赌场就是魔窟,把人变成鬼,把鬼变成厉鬼,每天却依然无数人乐此不疲。

“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冒险家的天性就是赌博。”陈子锟下了这样的结论。

沪西警察局名义上属于上海市政府,和租界工部局和日本军方都有千里万缕的联系,设在长宁路的警局总部气派十足,门前旗杆上悬着五色国旗,穿黑警服的警察持枪站岗,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早已等在那里。

此人正是潘达,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笑吟吟上前拉开车门:“李老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陈子锟不禁赞叹这个年轻人会做人,怪不得年纪轻轻做出这么大事情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