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龙被抓走以后,陈子锟的卫队查抄了夏宅,翻箱倒柜的搜查,连夹皮墙都砸开了,所获甚微,只有几百个大洋,十几吊铜钱,一些锡器瓷器字画什么的,传说中家财万贯的夏家原来只是个空壳子。

这也难怪,夏大龙中风之后,他的几房姨太太就卷着细软跑了,遣散保镖护院的时候又花了一些钱,现钱是没有,但地契房契还是有些的,夏家这些年强取豪夺,弄了三千多亩良田,其中光水浇地就有一百五十亩之多!

卫队拿着地契喜气洋洋回报陈子锟去了。

县衙外院的监牢里,一个偏瘫的老头子被丢在铺着沤烂稻草的阴暗监房里无人问津,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夏大龙终于明白,自己死期将近了。

但陈子锟并没有不声不响的处决他,因为这样做是违法的,他要公审夏大龙。

原告很好找,第一团中校团长陈寿就是现成的,当年陈家和夏家发生冲突,夏大龙仗势欺人,将陈家害的家破人亡,可是铁证如山的。

陈寿状告夏大龙的事情一经传开,全县都沸腾了,夏大龙为非作歹多年可积攒了不少仇家,墙倒众人推,县衙的鸣冤鼓都快敲破了,这回陈子锟没有亲自审案,而是让柳县长出马。

“县长,夏大龙和你有杀父之仇,是你报仇的时候了。”陈子锟这样对柳优晋说。

柳优晋却有些尴尬:“不能公报私仇啊。”

陈子锟哪里容他推辞,硬是把他推上了公堂,好在柳县长学识渊博,法律条文说的头头是道,审问犯人也很有一套,可夏大龙软硬不吃,根本不承认那些犯下的案子,他烂命一条无所顾忌,柳优晋也不好对一个垂死老人用刑,只好草草收场。

陈子锟急啊,省城方面传来消息说,自从上次省军第二师走了麦城之后,孙开勤就发了疯一样购置军火,招兵买马,他派人到河南、山东、安徽等地招募了两万青壮,组成了两个师又一个混成旅的新军,又买了上万条毛瑟步枪,这是要对付谁还用问么。

大敌当前,自家鸦片销路又断了,入不敷出难以维系,良田又都种上了罂粟,搞得江北粮价飞涨,老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再不解决,自己这个护军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当夜,陈子锟带了一个人来到牢房,老眼昏花的夏大龙并未认出眼前的汉子就是当年曾县令的公子,还以为是来送饭的狱卒呢,道:“把饭搁下,滚蛋。”

曾蛟略带嘲讽道:“夏大叔,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谁了?”

夏大龙瞅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记得。”

曾蛟道:“前年八月十五夜里,我到府上给您老请安,那事儿您也忘了?”

夏大龙登时抬起了头:“原来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曾蛟道:“我就是混江龙。”

夏大龙依然疑惑:“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曾蛟道:“想来夏大叔真的忘了,我小时候经常和景夕一块玩呢,当时您还开玩笑说要把景夕许配给我,这也忘了?”

夏大龙虎躯一震,瞳孔收缩,他终于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曾县令的儿子,可是昔日文质彬彬的少年怎么会变成彪悍的水匪,他想不通。

曾蛟逼近他的面孔,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想起来了么,血海深仇,我可一时一刻都没忘记过,亏我爹那么信任你,提拔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我全家,这笔帐早晚要和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