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果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这座宅邸在太学往南,过了惠民药局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民宅,其中有不少是儒生的住处,门户就显得并不富贵,倒有些寒素。

叩一下门,过不多久跑出来个门童,取了拜帖看一看,再看他们的眼神就是从上往下瞟了。

只看他们的脸,不看他们衣着,也不看他们身后侍从,更不看他们手里拎着的礼物。

“进来吧。”门童用鼻子轻轻地哼一声。

两进的院子,初春时光秃秃的,庭院没怎么洒扫,去年的枯草就堆在积雪下,现在雪化了,显得整座小院乱糟糟的。

再往里看,正堂里连把椅子都不准备,只铺了席子,有人就坐在席子上,叽叽呱呱地讲话。讲话的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听他讲话的人衣着也差不多这个水准,一眼看过,就好似不是富贵的汴京城,而是什么隐士的居所。

二果和三果就自动缩在了大果身后。

大果站在阶下,一声也不吭,硬着头皮在初春还有些冷硬的风里听完一轮他压根听不懂的争论,终于有人给他带上去了。

一群人里,有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站起身,瞥了他们一眼,忽然伸手一指:

“丢出去。”

大果整个人就僵硬了,眼睁睁看着那个门童走过来,将他手里拎着的礼物拿走,一把丢到门外去。

陈东就是这个四十多岁的,丢他们礼物的人。

席子上有些臭味,似乎是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加上墨汁,再加上一些腌菜的发酵气。

这位主人家的幞头也已经洗褪了色,软踏踏地绑在头上。

这就很难将他与那个诛杀了李彦的陈东联系在一起。

因为赵俨虽没见过李彦,却很熟悉李彦门下的尽忠。

尽忠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每天一定要将自己打扮妥帖,从头到脚都比女娘更加精致。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如此,灵应宫中谁也比不过。

高坚果们嘲笑过他几次,尽忠就嗤笑一声,说:“你们也算是在京城里住过,可怜却没吃过见过,我们西城所的李总管,那才是真正的富贵人!”

究竟怎么富贵,高坚果们只能通过他们认为已经极富贵的尽忠来想象——这样一位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大宦官,就死在了陈东的手上。

按照他们辽人的想象,那这应该是一个更加富贵,更加权倾朝野的枭雄了。

但这位“自五世以来,以儒嗣其业”的太学生就坐在他们面前,穿着很古旧的衣服,坐着很古旧的席子,还一脸非常不爽的神情。

他身边那些人,也都是一脸不爽的神情。

“足下有何事?”陈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