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加河是欧洲最长的河流,它发源于俄罗斯北部中央高原的群山之间。这些山为建筑提供了极好的机会,最早的俄罗斯人就是在这里修筑了大量的城堡、要塞,俄国早期城市也大多建于此地。伏尔加河为了最终注入大海,在山间盘旋曲折,绕了一个大弯才掉头东去。它小心翼翼地沿着山的外廓流泻,由于山势挤压,大河东岸高耸陡峭,西岸却低矮平坦。由于山脉而造成的弯路很长。虽然从源头附近的特维尔到终点里海的直线距离只有1000英里,但是曲折蜿蜒的伏尔加河却足有2300英里长。这条欧洲最大的河流流域面积达56.3万平方英里,比密苏里河流域大4000平方英里,相当于德国、法国以及英国的总面积。

但是,和俄国的其他一切事物一样,这条河也有其古怪之处。伏尔加河是条举世闻名的便于航运的河流(在世界大战前,这条河上就有4000多条船的舰队),但当它抵达萨拉托夫时,河面就已经降到与海平面持平,下游的几百英里航程完全是在海平面以下。这听起来很奇怪,其实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伏尔加河所注入的是位于多盐沙漠中央的里海,里海目前的海拔高度低于地中海85英尺,再过100万年后,里海大概可以与死海一争高低。死海目前保持着世界最低纪录——在海平面以下1290英尺。

顺便说一句,我们餐桌上的鱼子酱几乎全部来自伏尔加河,伏尔加河被认为是鱼子酱的母亲河。我之所以用“被认为”这种说法,是因为伏尔加河只是鱼子酱的“继母”,它并不能生产鱼子酱,是金枪鱼为我们提供了这道声名远扬的俄罗斯佳肴,而不是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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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俄国商道

在铺设铁路之前,河流与海洋是人们外出经商或者劫掠征战的天然道路。在没有找到新疆域之前,由于通往大海的道路被西方的敌人条顿部落切断了,另一伙竞争对手拜占庭人又挡住了南下的道路,所以俄罗斯人寻找土地时只能依靠自己的河流。因而从公元600年直到现在,俄罗斯的历史始终与两条大河密切相关,一条是伏尔加河,我在上面刚刚说过。另一条是第聂伯河,第聂伯河更为重要。因为,这条大河是从波罗的海通向黑海的重要商道的一部分。这条商道无疑和贯穿德国平原上的那条商道一样古老。请看下面的地图,然后听我来讲。

从北方开始,我们看到的首先是芬兰湾与拉多加湖(和安大略湖面积相仿)被涅瓦河连接起来。这条河上有座著名的城市——列宁格勒。有一条叫做沃尔霍夫河的小河从拉多加湖向南流,它将拉多加湖与伊尔门湖连接起来。在伊尔门湖南面是洛瓦季河,它到多瑙河的距离很短,两河之间地势非常平坦,人们可以进行水陆联运。就这样,旅行者可以从北方出发,从容地一路顺流南下,再由北面通过第聂伯河,直达黑海。第聂伯河在此的入海口距克里木半岛只有几英里之遥。

贸易是不分国界的,商业也没有种族区别。为了牟取利润,商人把斯堪的纳维亚的货物千里迢迢地带往拜占庭帝国,也正是由于有利可图,人们才在这些地方安家立业。公元5世纪末6世纪初,这是一条便捷的商道,直达俄罗斯大平原,途中经过加利西亚和波多利亚(喀尔巴阡山外围)之间地质下陷形成的低谷。

但是,当这一地区充满了斯拉夫移民时,情况就变了。那时,商人们已经摇身变成了君临天下的政治霸主,他们不再漫游四方,却雄踞一方成为王朝的奠基者。这些俄罗斯人虽然聪慧绝伦,却从来不善治国安邦。他们缺乏条顿民族那种缜密细致的逻辑思维。他们太多疑,不能集中精力而迅速作出决定。他们热衷争辩和空谈,最喜沉思和猜测,却不擅长集中权力,果断处事。但是,做个地方诸侯就比较容易。一开始,这些人的野心并不大,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居住的地方,他们建起了初具王家气质的宫廷。他们的侍从臣民也需要住所,于是古代第一批俄罗斯城市就这样产生了。

城市,尤其是生机勃勃的新兴城市,特别引人注目。君士坦丁堡的教士们听说又出现一批拯救灵魂的好地方,于是他们就急急忙忙划着小船沿着第聂伯河北上,犹如几个世纪前斯堪的纳维亚人划船南下的情景一样。他们很快就和地方统治者打成一片,修道院变成了王宫的一部分。之后,罗曼诺夫王朝登上了俄罗斯的历史舞台。这时,南部的基辅和富有的商业城市大诺夫哥罗德(和下诺夫哥罗德无关,这座城市建在伏尔加河上与奥卡河汇合处)已声名大振,甚至西欧各国都听说过这里的繁荣景象。

与此同时,耐心的俄罗斯农民还像过去几千年中他们所做的那样,在不断地生儿育女。当他们发现自己的人口又需要更多的土地时,就再次拓展疆域,告别欧洲最富庶的大粮仓——乌克兰河谷,向俄罗斯大平原进军。当他们到达平原高地之后,随即沿河东进。他们沿着奥卡河谷不慌不忙(对俄罗斯农民来说,时间没有意义)地前进,最后他们到达了伏尔加河,建立了另一座新城诺夫哥罗德,这座城市将永远统辖着周边的平原地区。

但是,对历史而言,“永远”并不意味着能够恒久。在13世纪初,一场灾难暂时遏制了他们的雄心壮志。沿着乌拉尔山与里海之间的宽谷(布满盐碱地的乌拉尔河流域),不计其数的矮小的黄种人从东向西疾驰而来,他们源源不断的骑队就像亚洲全部人口都迁到了欧洲的中心一样。西方的那些挪威-斯拉夫小侯国异常震惊。不到三年时间,俄罗斯所有的平原、河流、内海、山区都落入蒙古国手中。德国、法国和其他西欧国家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完全是出于幸运(蒙古国人的马蹄患了传染病)。

后来,蒙古人又培育出新的一批战马,他们再次西进。但是,德国和波希米亚的堡垒坚不可摧,这些入侵者只好望“城”兴叹,他们绕了个大圈,在匈牙利一路烧杀劫掠,接着又回到俄罗斯东南部定居下来,开始享受胜利的战果。在此后的200年中,信仰基督教的男女老少只要见到成吉思汗的那些子孙,就闻风丧胆,匍匐在地,亲吻他们脚下的泥土,谁敢违抗都将被立即处死。

欧洲闻知这一切行径,却对此只是袖手旁观。因为斯拉夫人是按照希腊的仪式供奉上帝,而西欧各国则是按照罗马的礼仪供奉上帝。因此,就让异教徒的怒火肆意燃烧吧,就让卑贱的俄罗斯人在异教徒的皮鞭下变成奴隶吧,谁让他们是异教徒呢。受人奴役的命运虽然悲惨,但那是他们命该如此。最终,欧洲为他们自己的冷漠无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些坚忍的俄国人用他们宽厚的肩膀担负起当权者强加给他们的一切重负,他们在蒙古人统治的250年中养成了逆来顺受的坏习性。

就让他们背着这副枷锁吧,他们永远也不能摆脱不幸命运的摆布。在俄罗斯平原的东部边疆,有一个古老的前沿哨所,后来发展成为莫斯科公国,这个小公国的统治者为解放自己的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1480年,约翰三世(即俄国历史上著名的伊凡大帝)拒绝向金帐汗国(成吉思汗长子尤赤的封地——译者注)的主子缴纳年贡,从此公开的反抗开始了。半个世纪之后,这些外国侵略者倒台了。然而,这些暴君虽然消亡了,他们的制度却保留了下来。

新的统治者是个头脑十分“现实”的人。大约30年前,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攻陷,东罗马帝国最后一个皇帝被杀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上。但是,他还有一个远亲,是个叫做佐伊·帕里奥洛加斯的女人,她刚好是罗马天主教徒。罗马教皇看到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可以将希腊教廷迷途的羔羊领回他自己的羊圈,于是他便撮合伊凡与佐伊的婚事。婚礼顺利举行,佐伊改名为索菲亚。但是,教皇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相反,伊凡比以往更加桀骜不驯。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取代拜占庭统治者的天赐良机,于是他采用了君士坦丁堡代表东西罗马帝国的盾形纹章——著名的双头鹰——作为自己的纹章,使自己成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视朝臣贵族为奴役。他认为自己是当今世上仅有的“恺撒大帝”式的强权人物,他还在这个小小的莫斯科宫廷里实行从前的拜占庭礼仪。他的孙子在家族荣誉的鼓舞下,宣告自己为俄罗斯所有能征服的地区的皇帝。

1589年,鲁雷克王朝的末代后裔死去了,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入侵者在俄国的统治终告结束。经过15年的内战之后,罗曼诺夫一个贵族家庭的一位成员自立为沙皇,从那时起,俄国的疆域就随着罗曼诺夫们的政治野心渐渐扩大。这个家族的统治者们有许多明显的劣迹,但他们又有同样多的美德,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忘记他们的错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