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厨子!”萍萍笑得打转。

丁万一嘟嘴:“我都折腾出汗来啦!”

“那坐这儿吧,书架。你也可以随手翻本什么。”乔怡搬了个凳子过去。

又是萍萍反对:“那里正对着门,人家进来先被你戴的这两个酒瓶底子晃花了眼。”

“乔怡的意见对,坐书架旁边,侧着点。”季晓舟站在灶边关照着。

“他懂个屁,那么一坐,你全完了。”萍萍又把凳子搬回来。

丁万泄气地,“得啦!我躺着行不行?弄块布给我盖上,喊一二三揭开,给她变个古彩戏法!……”

大家都乐了。萍萍一挥手:“随便坐哪儿!这有什么相干,关键是心灵美嘛!”

“那也不能一见面就先掏心给人家看呀。”乔怡笑道。

“他好不好,一眼就看得出来。我反正看得出!”萍萍认真地说。

“那是你,”季晓舟端着个砂锅进来,“你眼里有‘遥感仪’。”

这类相亲真令人头皮发麻。丁万点燃一支烟想。每到这种时候,他总要想起那位不期而遇的纱厂女工。

那天丁万去百货公司准备为他即将过七十寿辰的老母亲选一件礼物。他把轮椅停在门外,拖着残腿挤进了商场。那是个星期天,各种柜台边都站满汗渍渍的男女老少。他几次被那些健壮的胳膊肘顶出来,险些跌倒。天的温度和人的温度加在了一块,他又热又累,打算退却了。这时,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他转过身来,见围在柜台边的人都不见了,似乎都被某种更精彩的东西吸引到商场中央,在那里聚成了—个圆圈。只听有人说,“这老太婆这大岁数还往商场跑什么?没给挤死就不错了!”……

他拄着拐噔噔地走过去,人群为这位残废军人让出一条道,似乎这类事理所当然该由军人来管。丁万看见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奶奶躺在地上,脸色发紫,嘴边挂着白沫。老奶奶新衣新裤,但看得出来不是城里人。丁万一手撑着拐杖,一手去拉老人,不料突然重心偏移,只靠一条健康的腿支撑不住,叭地摔倒了。

“看,看啥子嘛!有手有脚的都不晓得来帮一把!”丁万抬起头,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光景的女子,生得大手大脚,大眼大嘴,完全没有南方女人的那种灵秀。她毫不费力就将丁万扶起来,又把着老奶奶的手腕说:“还有脉。走,送她到医院!要有车子就好了!”

“车子我有,就停在门口!”丁万忙说。

“让开让开,一个病老太婆,有啥看头!”她说着,似乎不费力地将老奶奶平托起来,回头朝丁万一摆下巴,“你前头走!”

人群中一位胖胖的妇女叹道:“啧啧,这两口子逛商场,也不顾顾老娘,老婆婆遭挤成那样……”

“放你屁哟!”她把老奶奶往上颠了颠,忙里偷闲地骂道。

到了商场门口,她问丁万:“车呢?……啊,搞了半天,就是这破车呀?”

丁万苦笑,她也噗哧一声笑了。

两人把老太太扶上轮椅,她推着,丁万吃力地跟在后面。又换了一批围观者,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回是个矮个子女人担任讲解:“这两口子硬是‘五讲四美’哟!那个婆婆算是遇到好人,不然……”

她又回过头:“放你屁哟!”

然后对满脸尴尬的丁万开朗地笑笑,“这些人,你吐泡口水在地上,他们都会围上来看半天!不信你二天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