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析木坐下,看了半圈围绕在篝火边的面孔,火边烤着肉,人脸上流着油,眼神绝望又呆板,偏偏说话要做出一些故意的狂野不在意,这便是~江湖客么?

那个江湖诨号翻江龙的张七星,他脖下有个看不出原『色』布巾,篝火燎烧,张七星就用那块布不停的擦脸,擦鼻子,擦油头。

他手里还有一把刀子,刀身不长刀,刀肚凸起,就锋利的从鹿肉脆皮上一过,肉烫,他又解下布巾托肉吃。

这便是江湖客么?

谢析木很认真的打量,却不知从他下车,这半院儿人都在看他,也不为他好看,更不为他说不出来的那股子贵气儿,却为他这一身人间难得的洁净劲儿。

世上人常说,那个小公子白白净净的招人稀罕,这便是了。

这大地方来的天天洗脸净口的小公子,他一看就是能考状元的读书人,瞧这脸,这脖,这身上的衣裳绝对用了两丈细布,通身没有一个补丁不说,人家出门远行竟敢穿千纳布底小靴,这家里得有多少钱儿啊?

看到谢析木坐下,辛一剑便笑了,扭脸低声问他:“如何?”

问完还极愉悦的眨巴下眼睛,叫你在家啥也不信,叫你在家与我抬杠,老子是不会抬杠,可这人间便是这样的。

谢析木没吭气,却也不想服输,就假装没听到的去看正对着的张七星。

张七星吃烤肉,大口吞咽不畅,便熏出鼻涕,此人不在意的用手背一蹭,抬脸便对谢析木爽朗笑道:“小公子怕是住不惯那屋子吧?哈哈……”

谢析木面无表情道:“一叔,晚上我要睡车里。”

他这话音一落,周围一片笑声。

笑声总是感染人的,最后就整的谢析木也噗哧随着乐了。

挨着的年轻江湖客,他本靠着自己的棺材神游,谁能想到死前得了一乐儿,便坐起用肩膀蹭蹭谢析木道:“甭说你了,咱们常出去混的人,那也是有一分奈何,便宁愿火堆边上就和一宿,也是不住老店屋子的。”

哈哈哈……他们又哄堂大笑起来。

待笑声缓和,辛一剑这才对谢析木道:“少爷不知,咱们行走江湖有三不入,生局子不入,密林不入,老店屋子不入。”

周围这一圈人满面认同的连连点头。

辛一剑耐心解释:“生局子,就是陌生地方陌生人摆的赌局,甭管你气运多好,局子便是局子,总有你输一趟辛苦钱的时候,这密林不入少爷必是懂的,至于老店么……”

辛一剑抬头看来回添酒侍奉的掌柜的笑道:“您想想,少说得有几十年的时间,有人在那门后纾解,那还能进么?”

大家闻言又笑,在边上支应的掌柜的就有些不高兴了,他放下酒瓮,弯腰往篝火里添了几块好劈柴,这才对谢析木道:

“小公子可千万别小看咱这屋,这百年里,方圆五十里想入山就咱这一家脚店儿,现在春末烤着火也能忍得,可您想想~那行脚走长镖的,再遇个寒冬霜雪日,嘿嘿,他那鼻子也管不住腿儿,咱们屋儿不好,好歹也是热炕热被窝,四面不透风的神仙待遇了,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