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类比成乐曲,现在‘前奏’的部分快要结束。”陆听寒说,“马上就是主副歌的环节了。”

陆听寒一直能知道怪物们在想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上了上将,守住了城市。在怪物混乱又狂暴的思绪中,他窥见了规则与规律。这种判断,其他人讲出来是天方夜谭,但从他口中说出,分量毋庸置疑。

苏恩齐久久沉默,直到全息投影进入睡眠、雪见花屏保在屏幕绽放,他才开口:“……我去抽支烟。”

天台落雨,两人站在屋檐下,时不时飘来细碎的水珠。

苏恩齐掏出一支烟,递向陆听寒,陆听寒说:“不用。”

苏恩齐叼着烟,左手挡风,右手拿打火机点燃。橘红色的烟头在昏暗中闪烁,一缕白烟飘向苍穹,被雨幕扑杀。

他们沉默站着。

等烟燃了半支,苏恩齐开口:“你有几成把握,你说的事情会实现?”

陆听寒:“九成。”

苏恩齐弹了弹烟灰:“你是真的觉得,到了所有人必须离开的地步吗?”

陆听寒:“是的。”

又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撤离的话,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从麦田到房屋到军用设施,再到人员流动的不安定性,这一次主动离开,再回来可能是猴年马月了,又可能再也回不来,他们将一整座城市拱手相让,留给蛮荒;可如果真如陆听寒所说那般,拾穗城极有可能被攻破,那幸存者绝对寥寥无几,而又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呢?

香烟要燃完了,苏恩齐微垂着头。仔细看去,他的脊背已被岁月压弯,平日靠他的气势撑着,常人无法察觉,而在这个夜晚,那弯曲的弧度连同斑白鬓角、细碎的皱纹,颇为明显。

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此时此刻,在陆听寒面前,在他这引以为傲的学生、朋友兼战友面前,他只是个平凡的老人。

他缓慢说道:“这个决策太需要勇气。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能接受后果么?”不等陆听寒回答,他又讲,“我不是以指挥官的身份问你,是作为一个……朋友。”

“可以。”陆听寒回答,“我坚持我的观点。”

这回答根本没犹豫,苏恩齐叹息一声:“你总是这样,认定一件事情就不会回头,我就做不到。也挺好的,联盟正需要这样的人。”他把烟头碾灭,“你把资料都发过来,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好。”陆听寒颔首,转身离开之前他站定脚步,说,“愿联盟的荣光长存。”

苏恩齐回道:“愿联盟的荣光长存。”

……

半个月后,拾穗城上方出现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