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廷冷了脸,举起一只手。

下面立刻鸦雀无声。

“既然不是受人指使,那本帅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来行刺?”陆荣廷问道。

陈子锟咬牙切齿道:“怎么无怨无仇,你派人暗杀了我姑姑,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陆荣廷眉头一皱:“你姑姑是何人?”

事到如今,陈子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道:“我姑姑乃是浙江女侠尹维峻,半月前被你暗杀于汕头,难道阁下杀人太多,已经忘了么?”

陆荣廷冷笑一声道:“本帅自起兵以来,杀人无算,光手刃的法国兵就不下百人,过手的性命一条都没忘,不过本帅光明磊落,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明杀,何来暗杀之说?”

陈子锟针锋相对道:“大言不惭,你敢说海军程璧光不是死于你手?”

陆荣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陈子锟有些错愕,不知道他笑从何来。

突然,陆荣廷止住笑,脸上现出冰霜之色。

“这是孙文告诉你的吧?后生仔,你太年轻了,程璧光和孙文素有龃龉,下手暗杀程的是孙文,而不是我陆荣廷!”

陈子锟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荣廷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孙文不光暗杀了程璧光,光复会陶成章亦死于他手,就连他们国民党人宋教仁,也是孙文指使人暗杀的,这个孙大炮,当真是天下第一伪君子,他随便动动嘴,就有一帮无知少年为他杀人放火,哼哼,若是你今日得逞,我老陆也和他们同去了。”

陈子锟如遭雷击,陆荣廷乃一粗暴老军头,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反而更加可信,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角色,他犯不上花言巧语欺骗自己,难道说陶成章不是死在光复会叛徒之手,而是死于革命战友之手?

孙文先生温暖的笑容,光辉的形象,在他心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人就怕丧失了信念,陈子锟接触革命时间很短,受到的教育和熏陶也是屈指可数,被陆荣廷这样一说,眼神不由得恍惚起来。

旁边一员大将道:“大帅,这小子胆敢冒犯虎威,不如立刻拖到街上斩首示众,也好立威。”

一帮金肩章纷纷赞同,陆荣廷不理他们,问道:“后生仔,本帅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来,也好给你墓碑上写字。”

“就写光复会陈子锟好了,生日不详,死于今日。”陈子锟倒也洒脱的很。

陆荣廷眼睛一亮,向着身后一将道:“老陈,这小子和你一个辈分的,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被他乘称作老陈的是广东都督陈炳德,当即笑道:“我可没这门亲戚,后生仔,你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