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道:“他上面还有人,再说他们也就管这一片,整个西区分八大块,各有大哥罩着,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红枪会的地盘,这儿的人都是河南逃荒来的难民。”

陈子锟道:“红枪会吃什么?”

老李道:“吃工人呗,苦力们的薪水,他们抽一成,别看抽成低,积少成多啊,工地每天上万工人干活,这一块油水可不少。”

陈子锟道:“那工人就任由他们盘剥?”

老李道:“不愿意得有那个胆子啊,先前有几个不信邪的,和大哥顶着来,当晚就淹死在淮江里了,尸体泡的都肿了,这算好的,有比红枪会还厉害的,谁敢呲毛,当场剁手。”

陈子锟皱起眉头:“县政府不管?”

“切~”老李鄙夷的啐了一口,“县政府就几个人,这儿十几万人呢,管的过来么,一到晚上,保安团的团丁就不敢进来了,黑灯瞎火的让人弄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车秋凌被他说的寒毛直竖:“哎呀,这么吓人,简直没有王法。”

老李道:“别怕,和我在一起,没人敢动你们。”

越往里走,越是黑暗,偶尔有煤油灯照明的地方,一定是聚众赌博的所在,汉子们捂着老棉袄,将白天挣来的微薄薪水义无反顾的押在赌桌上,骰子狂摇,每次开出结果都带来一阵叹息或兴奋的叫声。

赌档附近,一定有酒铺和烟馆,当然都是极其简陋的,草席搭的棚子下面,摆着一排酒缸,苦力们排出一两枚铜元,买上一碗酒,蹲在地上小口喝着,挣得多了,还会买上一碟花生米来下酒,啧的一口,眉头皱起,仿佛一天的疲乏都被带走。

烟馆就不是一般人能光顾的了,躺在里面享受的都是西区食物链的上层,帮会首领、工头、保安团团丁之类人物,他们在里面吞云吐雾,不亦快哉。

继续往前走,是一排低矮的窝棚,里面传出嘿咻嘿咻之声,时不时有一脸满足的汉子系着裤带走出来,车秋凌脸上绯红,躲在慕易辰身后呸了一声。

老李笑了:“笑贫不笑娼,饭都吃不上了,谁还管这个,这些娘们都是廉价货,一毛钱就能睡一次。”

陈子锟道:“是一毛铜元还是一毛江东票?”

老李道:“当然是铜元,要是关帝票,那就能睡水灵灵的嫩丫头了,老板,要不要找一个,我认识路子。”

陈子锟笑着摇摇头,忽然前面传来吵闹声,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骂骂咧咧从窝棚里钻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面黄肌瘦的村姑,棉袄领子还没掩上就追出来,拉着汉子的衣襟眼泪哗哗的,一口河南腔:“不给钱不中。”

汉子瞪圆了眼睛:“不中也得中!老子睡你是看得起你。”说罢一把将村姑推倒在地,旁边窜出一个漆黑瘦小的身影,咬住了汉子的手腕,顿时一声惨叫,汉子暴怒,将黑影掼在地上抽出匕首就要行凶,三道雪亮的手电光照住他的面门,顿时眼睛发花啥也看不见了。

“把刀放下。”陈子锟喝道。

汉子挥舞着匕首依旧骂骂咧咧,陈子锟上前一脚将他踹翻,佛山无影脚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下起码断了两根肋骨,汉子吃疼,爬起来逃了。

手电光罩住那个瘦小的黑影,原来是个男孩,村姑一脸惊恐,抱住男孩瑟瑟发抖。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陈子锟收了手电,上前查看男孩伤势,只是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陈子锟和颜悦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