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英越发拉住不放:“土匪究竟在哪里?你说清楚!”

黄干没法,只好把他如何碰见蒋老九的经过简单说一下,然后补充着说:“要是土匪到了地主家里,和老地主一碰头就坏了,他还不逃跑吗?所以要立即追上去。”

这样一说,桂英更加不放心了:“既是土匪,更应该小心一点!”

黄干焦急地冲着老婆说:“前怕狼,后怕虎,难道让土匪白白地跑掉?”

桂英忙解释道:“哪个要土匪跑掉?叫你多找几个民兵一起去嘛!”

黄干不以为然地说:“个把土匪有什么了不起!”

桂英眼看自己没法制止黄干的冒险行动,就搬出徐翠的招牌说:“徐翠的话你又忘了?又耍起英雄来啦!”

这句话,果然有效,黄干立刻改变态度,对桂英说:“那你快去找农会主任,我去找民兵。”

桂英不以为然地说:“找来农会主任,土匪不早跑了?”

黄干一想,也有道理,便又说道:“不用找农会主任了,你去地主家门口望着,莫叫土匪跑了,我去找民兵。”

黄干夫妻二人正想分头活动,只见七八岁的孩子望富一蹦一跳地跑进来说:“妈妈!我要吃饭!”

桂英忙说:“莫吵!我们要捉土匪去!”

望富一听捉土匪,不等妈妈同意,就忽地跑近墙边,拿起一条绳子说:“妈,我也去!”桂英未及多想,拉着儿子就往外跑。

黄干先一步跑出大门,只见西边的邻居,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同他儿子亚四,正从外面回到家中。黄干灵机一动,忙叫一声:“五生叔,有土匪了,叫亚四去农会跑一趟吧!”

黄五生猛地扭过头去,看了黄干一眼,急忙把大门关好,神色不安地说:“土匪?不凑巧,你兄弟亚四不在家!”

黄干眼见亚四刚走进去的,老叔却说不在,只好失望地回头向北跑去。

黄五生还想说些什么,只见黄干已走远,就叹了口气说:“不知死活的,真是!”当他看见桂英拉着儿子出来时,本想劝劝桂英,叫她劝劝黄干,不要干这担惊受怕的民兵队长了,但是看见桂英的紧张样儿,知道她也是去捉土匪的,就只好把头一转,推开了大门,回头哐的一声,把大门紧紧地关上。

桂英跑了不远,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她立即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女人,身材不高,脸庞修长,面皮嫩白,有一对经过仔细修饰的柳叶眉,一双杏子眼,身穿士林布紧身布衫,足踏雪白小鞋,年纪虽已二十七八,由于巧装打扮,骤然一看,还像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李桂英走过她面前时,只见她双手拦住去路,像惊讶又像逗笑地娇声问道:“桂英,你到哪里去?这样慌慌张张,好像儿子掉进井里似的。”

桂英只好无可奈何地据实答道:“妇女主任,有了土匪,在黄维心家!”说完,就把身子一侧,趁着对方一时呆住的机会,拉住望富,从一边跑过。

这女人眼看桂英走远了,脑瓜一动,蓦然醒悟。随即把柳叶眉一掀,杏子眼一转,自点了点头,急忙追上前去。

这个能说会道、妖气迷人的女人,是黄山村苏老寡妇的女儿苏凤姣。十五年前,苏老寡妇四十五岁时,丈夫在小学当老师,一家三口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是缺少一个儿子。也就因为这样,独生女儿凤姣就变成了掌上明珠。加之凤姣自小读书,还算聪明,父母亲就更加喜爱她了,简直把她当作传宗接代的独生儿子一样娇生惯养。到凤姣十二岁那年,苏老寡妇的丈夫,肺病突然恶化,卧床三天就死去了。临死时,他把妻子叫到跟前,嘱托道:“凤姣女儿,聪明异常,我二老又无儿子,我死后,一定要供她上大学读书,就算卖田卖地也好……”

丈夫死后,苏老寡妇就是按照丈夫的遗嘱去培养她的女儿的。她拿着全部家私,把女儿送到桂林市的一位远亲家中寄居读书。后来,她又卖尽了全部田产,供女儿读了中学。不幸的是,正当女儿快要高中毕业时,日寇把战火烧到了桂林,女儿同一个国民党的军官结了婚,跑往重庆,一去十年,杳无音讯。就这样,苏老寡妇想女儿想得疯疯癫癫的,终于在解放前一年死去。

苏老寡妇死去不久,苏凤姣突然回来了。她随身带了许多皮箱、银圆、衣物、财宝。据她自己说,她丈夫早在抗日战争结束那一年就在上海做起生意来了。在抗战期间,因为交通不便,没有往家里写信。后来到了上海,听说妈妈被飞机炸死了,也就断了想家的念头。不久前,丈夫得病死去,她才想到回家中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