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又长了一岁,林为民又老了一岁。

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些感慨来,大概是因为他的而立之年已经过半了吧。

大年初一,他去万先生家拜年。

万先生越发的老态了,过年这几天,他仍住在医院里,见到林为民一家来,他少有的高兴了起来。

小豆包出落的越发精灵可爱,万先生见之视若珍宝。

他和小豆包玩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陶慧敏将小豆包抱起来,“让爷爷歇一会吧。”

小豆包歪着头看着万先生,想不通这老爷爷身体怎么这么差。

“看到这孩子,我总有些恍惚,看见了我那几个女儿的小时候。”

万先生用缅怀的语气对林为民说道。

林为民见他情绪不高,笑道:“最该珍惜的是眼前,明天两位师姐就过来陪您团圆了。”

万先生笑了笑,没说话,林为民知道,他挂念的是另外两个远在国外的女儿。

这并不是他偏心,只是哪个女儿在国外,他都要惦记的。

“是我做的不够好。”万先生呢喃了一句。

林为民察觉着他的状态觉得不太对,偷偷跟黎玉茹交流了几句,万先生的睡眠不好,一直都是靠安眠药维持的。这几个月来睡眠质量很差,经常在睡梦中惊醒。

但更折磨他的,是他那仿佛陷入了流沙之中的创作,无论他如何挣扎,却始终不得存进,并且一步一步的向下沦陷。

近两年,万先生试图拾起他解放前未完成的剧作《桥》,费了很大的心力,却总有想不通的关,过不去的坎,让他的心气越来越弱。

对于23岁便作出《雷雨》的万先生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他痛苦和煎熬的了。

尤其是这两年他身体不好,精神上的煎熬更让他备受折磨。

万先生甚少在林为民面前流露出这番姿态,林为民心中替万先生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他,因为他知道,他所能想到的话,万先生在心里一定劝过自己无数遍了。

林为民拿起万先生放在床头的书,那是弘一法师的书,正翻着的那一页,写的是:“水月不真,惟有虚影,人亦如是,终莫之领。”

林为民看着,然后读了出来。

沉静的病房里只有他的声音,本来焦虑、低落的万先生听到这段话抬起了头,看向林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