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时兴过一阵这种会报时的西洋挂钟,但那时候应春和家里穷,买不起这样的钟,岛上也买不到,家里的这块钟是一位传教士送给应春和父亲的。

传教士叫克劳拉,他坐轮船去各国传教,途径离岛的时候遇到暴风雨。船坏了,天气也恶劣,因而不得不在离岛住了一阵子。

他在岛上住的时候,虽然大家跟他语言不通,但都很喜欢他,常常是双手比划着交流,鸡同鸭讲,都听得云里雾里。可这并不影响什么,每个人都很开心。

克劳拉人很温柔,尤其喜欢小孩。应春和小时候顽劣,被他抱着的时候会去揪他的白胡子,但他从来不生气,高高兴兴地让他揪着玩。

这块钟在应春和上初中的时候就不会报时了,当时也拿去岛上的钟表店修过,但是店里的老师傅技术有限,说修不了这个,只好作罢。

表倒是耐用,时间一直很准,因而用了这么许多年。

应春和奇怪地走过去看了看那块钟,说不上是惊喜更多,还是感慨更多,“没想到这块钟还会好。”

“怎么了?”任惟适时走过来,同他一起看那块钟,刚刚有布谷鸟出来的小木门此刻已经闭上,“你不希望它好吗?”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已经过了特别期待它能够好的那个时候了。”应春和语气平淡地道出这句话,面上看不出情绪。

在西洋钟刚坏的时候,应春和希望它能够快点好起来,每天放学回家都希望能够看到它再次报时。毕竟已经用了很多年,早已习惯了听到布谷布谷的报时声。

而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应春和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去轻易改变一个已经养成许久的习惯,这会让他很不适应。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应春和又逐渐习惯了这块西洋钟不再能够报时,当初的期待也逐渐在漫长的等待中消失殆尽。

现在如果能好,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却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心情。

待应春和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晚餐,任惟还站在那块西洋钟前,久久伫立。

他的耳边不断重播应春和方才的那句话,明明是在说钟表,可是他总觉得那句话套在自己和应春和身上也是一样的。

他们已经分手四年,应春和也有了新的生活。

或许在刚分手的时候,应春和也曾有过两人能够重归于好的期待,任惟能够从美国回来的期待。可是四年过去,当时再深再重的期待,如今又还剩下多少呢?

念书时学过的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原是这样的意思。

应春和将从院里摘下的小番茄放在水龙头下方清洗,洗着洗着出了神,小番茄掉进水槽中,弹了一下飞出去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上几圈,正好滚到刚走进厨房的任惟脚边。

任惟弯腰将那颗小番茄捡起来,顺手拿过来放在水龙头下淋水冲洗,而后丢进一旁的盆里,不经意地发问,“这是要做什么?”

“糖拌番茄,吃吗?”应春和偏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