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的花已经开了,种的是绣球,花开得很热闹,花团锦簇的一隅。

饶是任惟没养过花也知道一般不该是在这个时间点浇水,略微奇怪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个点浇水?”

“早上出门太急,忘记了。”应春和漫不经心地答话。

可能是见花开得好,他伸出手指在花瓣上轻轻拨动了一下。

绣球花在他的拨动下微微晃动,而他的唇角也因此浮现出一点浅薄的笑意,梨涡也若隐若现。

任惟为这笑意失神片刻,而后掩饰一般移开视线,随口问了句:“这花是什么品种?”

“无尽夏。”应春和的浇水壶空了,将其放回了院子里的木架上,看着任惟补充了一句,“Endless Summer.”

应春和说英文有一种独特的腔调,似乎是带了一点方言的口音,显得很软糯,异样的柔和。

“无尽的夏天?”现在正值夏日,任惟觉得这花的名字很应景,不由得问了句,“为什么种这个?是喜欢花还是喜欢夏天?”

是因为喜欢花还是因为喜欢花的名字?

应春和想,这个世界上只有任惟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任惟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读懂他,这是他们灵魂上的契合,是他日后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中都没有再遇过的。

应春和没有回答任惟的那个问题,转而说:“这是我四年前种的,今年是它第一年开花。”

应春和之前觉得是自己没有种花的天分,又或者是离岛的条件并不适合无尽夏的生长,可是就在今年初初入夏的时候,这一丛无尽夏终于开花了。

那时他尚且不知这是为什么,而今看来好似冥冥之中有所预兆。

因为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夏日,所以才迟迟不开花。

十八岁以前,应春和对夏日的记忆是汗涔涔的白背心、冰冰凉凉的海石花和细软炙热的沙滩。

十八岁以后,应春和对夏日的记忆是薄荷味的香烟、吱呀作响的绿色风扇和潮湿粘腻的吻。

无尽的、永恒的夏日,应春和被长久地困在其中。

“那看来我运气很好。”任惟微微一笑,这让他本就过于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更为俊朗,“能够赶上第一年开花。”

应春和不置可否:“你的运气一直很好。”

好到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好到可以什么都忘记。

针扎一般的细微痛感在应春和的身体里蔓延,让他渐渐感到胸口发紧,难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