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来到了离岛,像他们很早之前约定好的那般。

“应春和。”应春和听见任惟叫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朝着他小跑过去。

一个浪头打来,他浑身都湿了个透彻,从梦中惊醒,身上湿濡黏腻,原来不是浪,是汗,叫他的也不是任惟。

任惟没有来。

一时间,应春和悲从中来,好似被魇住一样,踉踉跄跄地从床上下去,找来纸笔,字字句句写下遗言。

他想写任惟,可是写什么呢,写爱还是写恨,写遗憾还是写想念。

统统都不合适,统统都不应当。

那他还能写什么呢,恍惚间他看见了房间里用布罩着的那幅画,到底在这样一封实在胡来的遗书末尾写下任惟的名字,希望有人在他死后能将那幅画交与任惟。

这便是全部了。这便是他与任惟相爱四年,分别三年半后仅剩的全部。

北京发生的所有都像是他的一场黄梁大梦,至此从鬼门关里走过一回,才真正算是大梦初醒。他也像是那奇异传说里的樵夫,到乡翻似烂柯人。

大病初愈那日,他照旧去海边看日出。

在旭日跃过水平线那刻,他在心里默默道:任惟,我要忘记你了。

决心忘记任惟的第七个月,应春和在派出所见到阔别四年的任惟,遗忘计划宣告失败。

讲起这些自怜自艾的时刻,应春和口中涩涩,尽量隐去绝大多数的悲痛,装出一副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淡然,但还是叫任惟从中听出悲切。

应春和并非为爱轻生之人,实在是病痛缠身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才会写下那样一封遗书。

薄薄的信纸早被任惟攥得皱巴巴,盯着那“赠予”二字良久,直到双眼发涩发痛,任惟才眨了眨眼睛,哑声道:“应春和,若我找来此处,你已然不在人世,我定会为你守寡一生。”

手中攥着的信纸换成了应春和的手,在那手背上印下一个郑重其事的吻,像印下一枚用于承诺的章,向他保证。

无需言语,应春和就已明了任惟的意思。

为他守寡一生,这样也算他们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