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规矩正月十五之前,是不摸针线的。可今年这不是不一样么,为那两个冤家这针就没停过,也不缺这几下。

祖孙在小东屋炕上忙活,就摆了一炕的旧衣老铺盖,有老太太从前收拢的,也有七茜儿从霍家宗庙下面弄回来的。

比起绫罗,这些东西对祖孙意义不同,马上要舍出去了,她们便亲手来收拾下。

老太太跟江太后久了,就有了自己的菩提心,倒是觉着这些给了胡家就是她的善举,是积阴德的好事,而胡家却是度她的菩萨了。

还有就是,这有依有靠也就看破了财帛,六年了,老人家总算有了富贵人家老太太的气魄,不在乎这些了。

也不是说不抠,是有层次的抠与看不惯。

就像孙子们的生活,她依旧是有意见的。

臭头他们如今什么日子,走不了几步路,好家伙,家家都有针线婆子侍奉?这满门一月的新鞋,够她家从前穿一辈子的,老爷们儿你穿那么多鞋儿作甚?节省几个给她曾孙孙,曾孙女存着不好吗。

可她也不说了,怕成了老厌物。

想起那些不该抛费的东西,老太太就又开始哼哼。

七茜儿看老太太不高兴,便小心拐话茬问:“阿奶,您那日听懂臭头那些话了么?”

要么说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智慧,人梳理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老太太也学会讥讽人了,就冷笑说:“这事还听不懂啊!就是当初皇帝老爷跟人家应允过,咱一起整这个事儿,到时候成了,得了钱便平分呗,翻身他坐了龙庭,跟着他这些人就开始下作了,皇帝老爷守信,他还不能说不允,就只能给他们攒着,哼!都活该!”

七茜儿佩服:“您老可说,这做皇帝也不容易,生就忍耐了他们六年,好家伙,一个个这手够长的,我爹跟皇爷是姨表,也有大功,才封了一个县,您是不知道,好些有功之臣那真是搞的民不聊生的。”

老太太撇嘴,拿着剪子从旧袄子上拆毛边儿,这东西不适合在流放的人身上。

她就叹息:“那还不死有余辜,也别说什么皇爷说话不算数,皇爷也不是拿这个治他们的罪吖,观音菩萨说了,人吃多少有定数,你吃完就走,就一粒米都不让你多占着,瞧见没,都说中了!”

好吧,又把这事儿放到观音菩萨身上了。

菩萨在老太太这里也是很忙的。

老太太自顾自的唠叨:“……那帮倒霉的就又吃又占,这不欺负老实人么,该给你的,都给了!还不足正?可,可打你爹干啥啊?你爹是个受苦的,他本就不全唤,又一身排骨愣子撑个大架子,他走路都打晃儿,嘿!哎~这还是亲戚呢。”

七茜儿摊开包袱,将老太太从前穿的旧布袄子叠放好,捆扎起来叹息说:“您老可想开些吧,这还有胡家倒霉,这可是满门要流放到吴水那地儿了,就三千里呢,还是不赦的大罪,生生世世这家人也回不来了。”

说完又提醒:“这话你可不敢那边先露了。”

老太太点头:“我又不傻,说这些?”

她很是看不上胡远举的,尤其是听说他本来不想贪,却怕在户部不合群,怕得罪了上司同僚才分了五百贯,这就连累了满门,害的他老娘都要入土了,还得跟他背井离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