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些热,杨贞汗如雨下的挥袖擦汗道:“呼~我舒服了!嘿嘿,你知道吗,就有一天,我家里半夜忽来了一群人……”

他仿佛也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神色癫狂的对萧贵妃满是仇恨道:“那晚,我爹打了一只公鹿,得了一副好角,临睡前就跟我娘说,明儿得了钱就去镇上找个好先生,给山儿起个好名字,我都四岁了还没有名字呢。

那时候我也不懂什么是好名字,还以为是好吃的,就挺高兴的,我妹也挺高兴的,在炕上乱蹦着……哦,我还有个妹妹,我倒是不常想起她的,对了,我有个妹妹……”

萧贵妃擦擦嘴边的血,慢慢坐直冷然的看他。

杨贞憋的狠了,不等人问就开始滔滔不绝:“那些坏人敲门求宿,我父母好心好意留了他们,还抱歉家里连个完整饮水的好碗都没有,可谁能到呢?谁能想到半夜里他们就冲进屋里,杀了我的父母妹妹,还放了火烧了我家的屋子……还!抢了我。”

当年目睹惨剧的孩子,其实还不懂太多的悲哀。

可杨贞哭了,为自己这些年,不知所谓被人推动的命运而哭,他絮叨着,抱怨着:“那些混蛋给我喂了一些哑药,算的那是明明白白的,在这个痊愈的过程里,小孩儿忘性大,就早晚会忘记当日的事情,嘿嘿嘿,哎呀……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丑恶?

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坏人护送的小主子因体弱要寄送到南护国寺,可是这群人欺负人家是小妾生子,路上没有看护好就让人家病死了,他们不好交代,赶巧看到我在家门口玩耍,还以为我差不多大呢,就动了心思呵~佛主保佑。”

萧贵妃满眼是哀伤的看着杨贞。

杨贞却不在意的笑着说:“我不伤心,您也别这样看着我,庙里没教这些,教的只有放下,可是,放不下啊,您知道么?小孩儿,三岁便是三岁的样儿,四岁便是四岁的记忆,穷猎户家的孩子打小吃不饱,瘦小干枯的还不如人家富贵老爷家三岁病孩子高大。

可我脑子是长够了了的!我看他们杀了人,看他们抛那杨家的小崽子尸首入火堆,我都吓死了,发了高烧,被喂了哑药,等到好的时候~已经在庙里了,呵呵呵……”

他狂笑着站起,摇摇晃晃的走到萧贵妃面前说:“而护国寺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和尚,还以为我贵人语迟,他们也欺负那妾生子,开始都没找个好师傅给我提提脉搏,就一直等啊,等到我能开口了,才开始耐心的教育我。”

他将歪着的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歪,很是讥讽的说:“人是势力的,和尚也不例外,

你那男人势力越来越大,我就一直换和尚养,一直到主持大师亲手抚养我。

开始~我本以为他们也是好的,可……谁能想到呢,人家不过是想要个傀儡罢了,您说,这些出家人是不是很有意思?还想跟人家北护国寺的法师比?提鞋都不配啊!”

萧贵妃嘴唇哆嗦问:“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怕这件事被陛下知道么?”

杨贞眼神困惑了一下,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啊,都是他们告诉我的,您知道么?这个秘密要折磨死我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我想我该是报仇的,可我稀里糊涂的在庙里长大,师父又对我太好了,有一天我就忍不住的告诉他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屋内太热,杨贞舔舔干裂的嘴唇五官挤在一起拧一下,笑的诡异若魔。

“然后,然后……我师父就出去了,有天他回来对我说,你的仇报了,那些杀你全家的恶人都死了,这世上再无一人能证明你不是杨贞,你就是杨贞!所以南护国寺上下多年的心血不能白付了,为这恩情,我得弄个皇帝当当,也必须当这个皇帝!

你以为我愿意搅合在这堆烂事儿里?就连你那做皇帝的傻男人都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啊!我有什么办法?谁能证明我不是我?啊?没有人……你说我是谁?别痴心妄想了,你,还以为今晚这事儿就是普通的么?哈哈……哎,呵呵……”

他狞笑着说:“今晚这一切不过是他怕那些世族报复,便以全家做饵,活该来的果报!你就认命吧,还以为自己真是个招人怜爱的阿多?啧啧……”

萧贵妃气的牙齿都在哆嗦,她看着这个恶人,又想起他说的这些话,不由万念俱灰。

怪不得,自己是阿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