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沉着脸,他愤然道:“李相,仓场亏空,这本就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情,我倒要请教,如果不及时彻查,还有别的办法遮掩吗?”

李善长看了看徐达,此刻中书省也没有别人,终于一声长叹。

“你到底不是官场的人……罢了,凭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老夫拼着这条命不要,我就把话给你说透了,我盼着你往后能把道理告诉殿下,有些时候,能不查就不查。不是老夫奸佞无耻,实在是有些事情不好办!”

徐达觉得这话不对劲儿,反问道:“李相,我想请教,不查的话,还是没有粮食,你到底能怎么办?”

李善长道:“这还不容易,以赈灾的名义,先免掉福建的税赋,然后从今年的税收上面,拿出一部分,填补空缺。或者是从临近省份,借调一些粮食过去。只要市面上还有粮食,粮价就算还有波动,也不会弄得现在这样……泉州市面的粮价,贵了多少?”

“贵了至少三倍,很多百姓已经吃不起粮食了。”徐达无奈道。

李善长点头,“这就是了,我给你说说这其中的道理。”李善长拉了拉椅子,跟徐达更近了一些,然后老李才讲出了他的心得……粮价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跟着人心走的。当大家伙忧心忡忡,觉得粮食会缺的时候。

就会玩命屯粮,甚至不惜借钱,也要把市面上最后一粒粮食买光。

这样一来,那些真正的穷人,就买不起粮食,如果朝廷不出手,就只会眼睁睁瞧着,这些人变成流民,或者干脆饿死,从市场上退出,等人少了,人心安稳了,粮价才会回落。

“魏国公,所以有些时候,让老百姓觉得,朝廷有充足的粮食,相信粮价不会涨,比什么都重要。非要戳破这事,把问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未必就是最好的办法。”

徐达皱着眉头,大为震惊,他被李善长的这套奇谈怪论惊到了。

“李相公,这不还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难道就不能真正让府库丰盈,百姓衣食无忧?”

李善长怔住了,这倒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想让徐达这个武夫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实在是有点难。

真可惜,张希孟不在京城,高手寂寞啊!

“魏国公,咱们还是说说,要怎么弄粮食,帮着填补窟窿吧!”

徐达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刚刚李相不是说了,可以减免税赋,也可以从周围省份调拨吗?”

李善长无奈苦笑,“那是以前,现在可不行了!”

“为什么?难道这不是中书省一道命令吗?”徐达困惑道。

李善长仰天大笑,“魏国公啊,你打仗天下无敌,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经验还是太少了。现在的问题是官吏贪墨,造成了亏空。如果调拨朝廷的税赋,补这个窟窿,户部那边,如何答应?朝廷税赋预算,岂是轻易能挪用的?”

“那,那周围省份呢?”徐达追问,“他们也忌惮户部,不愿意调拨粮食?”

“那倒不是……主要是他们也有亏空啊!万一查到了他们头上怎么办?现在这些人必定是多存粮食,应付危局,不好拿出来接济福建了!毕竟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