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样下去,穷苦百姓,还有希望吗?”徐达悲愤质问。

张希孟又笑了,“徐达,这就是这事情的艰难之处,你觉得为了均田大业,应该回护韩三,让他的下场不能比孙家惨……我不好说对错,但是有人也希望借着韩三的人头,敲打各地百姓,你想想,你们两边的心思手段,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不是!”徐达断然道:“我,我是为了穷苦的乡亲百姓,我可没有那么多私心!”

张希孟又笑了,“好,就算你们的用心不一样,但手段总还是类似的吧?如果让外人看起来,会不会把你们归结为一丘之貉?”

“这,这!”徐达再次语塞,他自然是说不过张希孟,而且他觉得今天的张先生非常奇怪。谁会阻挠分田,在朱元璋那里搬弄是非,大家心知肚明。

张先生却偏偏装糊涂,如果这样下去,岂不是被那些人吃得死死的,还怎么跟他们斗下去啊?

“先生,你,你教我们读书,给我们起名字,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告诉未来耕者有其田,人人富足饱暖……难不成这些都是说说而已吗?”徐达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是相信张希孟所讲,而且是真心认可。

也愿意竭尽全力支持,哪怕马革裹尸,也心甘情愿。

有他这样想法的,在朱家军里面,也大有人在。

可是孙家和韩三的争执,让徐达迷茫了,到底该支持哪一边?

韩三固然不对劲儿,可孙家这种豪强,就因为有一个愿意投靠朱元璋的儿子,就能躲过罪责,继续逍遥自在吗?

要真是这样的话,还说什么均分田亩,公平正义啊?

张希孟把徐达的悲愤抑郁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他的想法,张希孟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但是我也想提醒你,咱们遇到了事情,不能鲁莽,不能凭着自己的经验去判断。而是要下功夫,把具体的情况分析清楚了,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这样才能找到最稳妥的办法。”

“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就先想着内斗,想着咱们当中有坏人,这样一来,只会把朋友变成敌人,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最后就演变成了党争,到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是非对错了。”

张希孟的这番话不可谓不重,本来对徐达不该说的,但是张希孟很希望他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响鼓更需重锤!

果然,徐达眉头拧成了疙瘩儿,反复思量再三,这才道:“先生,俺确实错了,可,可这事情要怎么办才好?着实没有头绪!”

张希孟露出了笑容,“这才是办事的样子……咱们推行均田,为了是什么?是单纯给百姓土地,让百姓过得好吗?是,也不是!咱们是希望通过分田,调动百姓的积极性,就像在滁州等地一样,让老百姓死心塌地支持咱们,给咱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助力,最终推翻元廷!说到这里,就有一个关键,均田必须动员百姓!必须让老百姓主动站出来,这样才能成功!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你懂了吗?”

徐达沉吟片刻,也恍然大悟,可他还有一丝丝的困惑不解。

“先生,你说让百姓动起来,这话我赞同!可如今动起来的是韩三这种泼皮混混,并非真正的百姓……”

“所以要动员真正的百姓,铲除他们!”张希孟双眼闪烁着光彩,朗声对徐达道:“我们的老百姓,大多数都是沉默的,坚忍的。遇到了事情,并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因此在某些人看来,他们是麻木的,无法触动的。结果在每次变革的时候,都是一群上蹿下跳的小丑,他们心思活泛,胆子大,敢闯敢拼,拉大旗作虎皮,最先跳出来。就像是韩三,他一个混混泼皮,觉得咱们主张均田,他的机会就来了,纠集一帮手下,到处勒索,什么坏事都干,比那些豪强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只是看到了这一步,把他们错认为老百姓,咱们的均田大业就肯定失败。且不说别人的攻讦、阻挠,光是靠着这些人,能推动均田吗?你是领兵将领,最清楚这件事。一个主将不管如何厉害,手下都是一帮废物点心,这仗能打赢吗?”

徐达听到这里,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先生果然高见,那,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