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笑了笑,故意显出很不在意的样子:“陈中校,我听说……何总司令给你许下了承诺,准备你来组建美援的伞兵团—可有此事?”

陈一鸣听了不禁一愣,想了想,又镇定下来:“毛先生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毛先生,确有此事。我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过军统,我本来准备明天去当面向您汇报的。只是,委派一鸣组建伞兵团,不仅仅是何总司令的意思,也是委座的意思。”

毛人凤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不快:“怎么,陈中校,你搬出委员长来,是要吓唬我?”

“不,岂敢,陈一鸣岂敢这样!”陈一鸣说着,站了起来。

毛人凤望着陈一鸣宽厚地笑了笑,摆摆手:“陈中校,你请坐!你现在是大英雄了,深受党国和委员长的重视,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不敢的。其实,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这不,已经能搬出委员长来吓唬我了。”

陈一鸣听了,不禁一惊,他镇定了一下自己,不软不硬地回答:“毛先生,一鸣身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委员长是在下的校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鸣自当为校长分忧,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请先生不要误会!”

毛人凤听了,不禁带有讽刺地鼓起掌来:“慷慨激昂,慷慨激昂,陈一鸣中校的言辞实在是精彩,不愧是黄埔的高才生、天子门生!不过,陈中校也别忘了—你曾经是我军统息烽集中营的囚徒!如果不是戴老板看重你,在集中营里面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听毛人凤这样说,陈一鸣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毛先生,我做过军统的囚犯不假,可我已经用行动证明,我是忠诚于党国,忠诚于委座的!”

毛人凤却问:“可是你忠诚于团体吗?!”

陈一鸣道:“团体?”

毛人凤解释:“就是你所在的团体—军统!”

陈一鸣愣住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毛人凤盯着陈一鸣,继续问:“怎么?你不敢回答?难道不该忠诚于军统吗?”

陈一鸣听到这儿,终于憋不住了:“那么请问—毛先生,军统把我们当作人了吗?”

这次,轮到毛人凤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陈一鸣又问:“毛先生,请问军统把我和我的部下当作人看了吗?!”

毛人凤不觉一震,他努力地镇定着自己,眯起眼睛来看着陈一鸣。

陈一鸣的胸脯起伏着:“毛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把我们出卖给日本人?”

毛人凤的身子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一鸣继续:“毛先生,我们深入敌后,出生入死,为了国家甘愿牺牲,甚至不惜与日军专列同归于尽!可你们——把我们派去送死的军统,为什么要把我们出卖给日本人?你说,你说呀?!”

毛人凤没有回答,却冷笑了。

陈一鸣浑身颤抖,像盯着仇敌一样盯着毛人凤:“我们是党国的军人,我们可以为党国去死!可你们身为党国的高级将领—我们的上司,却把自己亲手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手下兄弟出卖给敌人!你们……你们还配做我们的上司吗?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对我们?还有什么脸做党国的军人?”

听陈一鸣说到这儿,毛人凤不禁笑了,却笑得很勉强、很阴冷:“好啊陈中校,你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还可以接着说,继续说,直到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我在这儿听着!”

陈一鸣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了,他很惊愕于毛人凤的冷静,甚至惊愕于这冷静中所透露出的威严。他缓缓地坐下来,轻声地问:“毛先生,我请你告诉我—现在,我为什么还要忠诚于军统?忠诚于出卖我们、出卖国家利益的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