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斯塔从马镫中抽出了两只脚,只犹豫了百分之一秒的可怕时间,就从马的左边跳了下来。他受了重伤,腰几乎闪了,但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受了什么伤,就立刻蹒跚着走回去救阿拉维斯了。他一生都没有做过这类的事情,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一匹马儿的哀鸣声,从赫温的嘴里发了出来。阿拉维斯正低下身来趴在赫温的脖子上,好像试图拔出刀来。现在,他们三个——阿拉维斯,赫温和狮子,几乎都在沙斯塔的头顶上。他们还没有靠近他,那狮子便用后腿站了起来( 你简直没办法相信他躯体的巨大),伸出前腿的右爪子,猛然间扑向阿拉维斯。沙斯塔看得见那全部伸开来的爪子。阿拉维斯尖叫着,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狮子在扯着她的肩膀。沙斯塔,几乎害怕到半疯了,试图向野兽扑过去。他没有武器,甚至没有一根棍子或者一块石头。他大喊着,像傻子一样,就好像狮子就是一只狗一样。“回家去,回家去。”在危机时刻,他紧盯着那长得大大的,凶狠的狮子的嘴巴。然后,让他十分诧异的是,狮子仍旧用后腿站立着,突然控制住自己,变得俯首贴地了,并且迅速地跑掉了。

沙斯塔一时间还以为狮子并没有真的跑掉。他转过身,向着绿色城墙的大门跑去,现在他第一次记起自己看过那面墙。赫温脚步蹒跚,几乎要晕过去了,刚刚进入那个大门。阿拉维斯仍然保持坐在马鞍上,但她的背上已经被鲜血覆盖了。

“进来,我的女儿,进来吧。”穿长袍的长须老人说。然后,当沙斯塔气喘吁吁地跑向他那里的时候,他又说“进来吧,我的儿子。”沙斯塔听到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奇怪的长须老人已经在帮助阿拉维斯下马了。

他们在一个宽阔的,圆形的围场里,四周有一道高高的绿色草皮叠成的高墙保护。他们面前是一汪池水,十分平静,水面和地面一样高。池水的另一边,生长着沙斯塔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最大、最美丽的树木,树叶繁茂,遮蔽着池塘。池塘的后面是一间低矮的小石头房子,茅草屋顶又厚又旧。从远处有着一些山羊的围场那边传来羊的叫声。平地上完全地覆盖着肥美的青草。

“你是……是……是”沙斯塔喘着气问道,“你是阿钦兰的伦恩国王吗?”

老人摇了摇头,“不,”他低声回应道,“我是南来的隐士。亲爱的,不要浪费时间问问题了,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位小姐受伤了,你的马已经没有力气了。罗八达此时在旋箭河上已经找到了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如果你现在跑过去,一刻也不休息的话,你将仍然来得及向伦恩国王示警。”

沙斯塔听到这些话心凉了一半,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内心苦恼,认为这要求对于他太不公平了。他还没有学到,如果你做了一件好事,你得到的奖励常常是去做另外一件更难更好的事情。但沙斯塔只是大声问道:“国王在哪?”

隐士转过身,用他的手杖指示道:“看,”他说,“那里还有一扇门,正好对着你进来的那扇门。打开它,笔直地往前走,一直保持笔直,经过平地和陡峭的地方,经过顺利或者不顺利的地方,经过干燥或者潮湿的地方。我知道,凭借法术,你只要笔直地前进,就能够找到伦恩国王。但是你要跑,跑,始终奔跑。”

沙斯塔点了点头,朝着北边的那门跑去,然后消失了。隐士刚刚一直用左臂支撑着阿拉维斯,这时候他半扶着她进入了房间。好久之后,他再次从里面出来。

“现在,伙计们,”他对马儿们说道,“轮到你们了。”没有等他们回答——事实上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到无法说话了——他为他们卸下马鞍和马嚼,用力按摩两匹马儿的全身,按摩得太好,即使是国王的侍从也不能做得更好。

“听着,伙计们,”他说,“请把一切都抛开吧。放宽心,这里有水,那里有青草。等到我给其他的伙计们——山羊们——挤完奶,你们就有羊奶喝了。”

“先生,”赫温终于缓过气来了,它问道,“泰坎希娜还活着吗?狮子杀了她吗?”

“根据我的魔法,我知道很多正在发生的事情,”隐士微笑道,

“但未来的事情就没法预测那么多。因此我不知道任何人或动物在日落时是否还活着。不过还是要心怀希望,这位少女有可能活得比她的同龄人都久。”

当阿拉维斯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特别柔软的床上,房间里什么陈设也没有,石头墙也是未经雕琢的、粗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她俯卧;但当她想要翻身的时候,背上感觉到了灼热的,十分疼痛的感觉,她想起来了,意识到了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明白这床是用什么舒适又有弹性的材料做的,因为这床是用石南荒原草( 最好的垫褥) 做成的,她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这种草。门打开了,然后隐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木碗。他小心翼翼地将碗放下后,来到床边,问:“你觉得自己怎么样,我的女儿?”

“我的后背很痛,父亲,”阿拉维斯说道,“但是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他跪在她的旁边,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

“没有发烧,”他说,“你会好的。事实上,明天你就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躺着了。现在,请把这个喝掉。”他拿起木碗送到她的唇边。阿拉维斯喝下去的时候禁不住做了一个鬼脸,因为还没有习惯羊奶味道的时候总是震惊的。但是她很口渴,所以设法将羊奶全部喝掉了,当她喝完之后,感觉好多了。

“现在,我的女儿,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会儿。”隐士说道,

“因为你的伤口都已经洗过,并且敷了药包好了,伤口虽然很痛,但是并不比鞭打产生的伤痕严重。这肯定是一头非常奇怪的狮子,它并没有用牙齿咬到你的肉里,将你从马鞍上拽下来,而是用爪子在你的背上挠了一下。十道抓痕,痛,但是并不深也不会危及生命。”

“要我说,”阿拉维斯说道,“是我运气好。”

“女儿啊,”隐士说道,“我已经在世界上活了一百零九个冬天了,但从来没有碰到过类似于运气的东西。关于这一切,有些东西我没有搞懂,但是我确实需要去弄明白,你不妨确信我们一定会弄明白的。”

“那么罗八达和他的二百人马怎么样了?”阿拉维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