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转过头,对苏鹤亭勉强挤出笑,可那笑比哭还要令人难过。她说:“我一生可以做无数次选择,唯独和她的相遇是被选择。我们相依为命,我们……我们骨肉相连。”

她泪如雨下。

“我们分开后,我痛不欲生。在痛苦时,我曾偷偷期望过新的开始,多无耻,啊,我竟然……我竟然想过放弃寻找她。课本上把母亲形容得那么伟大,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是个自私怕痛的凡人,我是……我是她妈妈。”

烟掉在地上,佳丽泣不成声。她用手掩住脸,擦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小女孩。卫知新曾经踩断她的手指,她也哭了,可那哭仅仅是身体对疼痛的反应,并不是她对暴力的妥协。她既能像钢铁一样坚硬,也能像水一样柔软。

雨流满窗户,苏鹤亭在雨声里,静静地捡起那支烟。夜深时,隐士来找佳丽,她下了楼,走进地下室,和阿襄告别。

苏鹤亭沉默着,把背部压下来。他捏着那支烟,觉得心脏难受。人和人无法感同身受,但有时候,光是感同那么一点,就足够悲伤了。

谢枕书走进房间,坐在佳丽的位置上。他还拿着那支蔷薇,白衬衫上带着血污。他们都没有讲话,直到天亮起来。

黑市的雨没有停,几天后,在阿襄的葬礼上,谢枕书把那支蔷薇放到了墓碑前。

长官说:“再见。”

他起身退后,和苏鹤亭并肩站在雨里。

苏鹤亭说:“我把信给了佳丽,但是她没有看。”

谢枕书道:“她知道阿襄爱她。”

今天没有人打伞,天也灰扑扑的。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西装,看脏话组织的成员挨个上前。

苏鹤亭突然问:“你想过放弃吗?”

谢枕书看着前方,知道他在问什么。

苏鹤亭说:“我们以为爱上一个人的瞬间就是永远,可是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长。当我想起过去,也会像佳丽一样反问自己,‘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如此纯粹的爱吗’?”

谢枕书转头,看着苏鹤亭。他的目光穿越大雨,如有实质。苏鹤亭也转过头,跟他对视。

雨打湿两个人的肩膀,他们都略显狼狈。

谢枕书说:“有。”

他眼神克制,却又无比坚定。这一刻,他胸腔里涌动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热烈,即便痛苦曾经是个轮回,他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就像苏鹤亭跳下列车,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