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和庄三娘错愕的对视了一眼,他们所在的饭厅,其实是村里最大的议事大厅,临时整理出来给大家用膳,广阳王世子、王郎君和高团都在屏风外用膳。

“我听说世子很喜欢跟名士聊天,想来那位孝廉很有才学吧。”庄三娘低声说。

“应该是的。”广阳王请了七八个大儒教导广阳王世子,想来他肚子里墨水应该不少。

屏风外那里正絮絮叨叨的同世子说着,原本这些年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尤其是前段时间大宋和羯族、魏国打了胜仗后,这里外族都不来了,大家正想着哪天终于可以安心了,却不想几个月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流寇,居然把他们附近的一大户举家都杀光了,全家数百口人,一个都没活下来,一场大火烧了六天七夜,方圆几十里现在都没人住了,村里也紧张了起来,就怕那些流寇会跑到庄上来抢人。

陆希暗暗困惑,能在北地成为大族的,一般都是部曲的豪强,家中奴隶应该都是受训过的,家族的房屋建筑也应该是照着坞堡来建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流寇给杀光了全族呢?这流寇装备说不定还没有那户人家好吧?再说北地每个县的县尉都有兵,怎么也不去救人呢?

“什么流寇!定是有人在泄私愤!”广阳王世子的声音忿忿的传来,“自古便有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律法,如今倒好,还有八议赦免之说,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庄三娘脸色微变的看着陆希,这件事她也听说过夫君曾隐晦的提过,这件事和高家脱不了关系,所以别说是当地的县令和县尉了,就是如今蓟州刺史都此事都缄口不语。她见陆希神色如常,心中暗忖,怀玉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以怀玉的心性应该会劝高郡尉的。

陆希倒是没什么感觉,就觉得这世子人品还是很正直的,赞同以法治而不是人治,多先进啊。

屏风外的王郎君听着两人这么说,眉头一跳,悄悄的往高团望去,就见高团神色怡然的轻啜着茶水,那样子就跟品酒一样,他心头一沉,这高氏兄弟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他连忙的转移话题,“老翁,今年收成可好,大家可够吃用?”

提及这个,里正一张老脸上的皱纹就皱的更深了,“唉,勉强图个温饱罢了,亏得今年没有蝗灾,不然怎活不下去。”

广阳王世子皱了皱眉头,“老翁,我一路走来,看你们也不过只种了十几亩田地,既然粮食不够,为何不多种些?”

“这位郎君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们村上人懒惰,而是村里实在人手不够,村山也没有良田,都是些薄田,薄田今年种过一茬后,来年就不能种了,得休息一年,不然勉强下种收成也不高。”里正解释道,光是这十几亩地就让村里人累得直不起腰来了。

“又是这些豪强私庇人口,侵吞良田!这些人简直是我们大宋的附骨之疽。”说话的是那名孝廉。

“对!”世子附和道,“依我看那些奴婢早该废除了,那些豪强家中不过寥寥数人,跟不需那么多良田,早该分出来给那些佃农耕种……”

庄三娘听到世子的话,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陆希倒是对这广阳王世子有点好奇,这人的想法和表哥差不多呢,不过表哥比他更务实些,但他年纪还小,也没有表哥那么多阅历,能这么想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孝廉听世子这么一说,连连称好,两人谈性越来越浓,最后把所有人都无视了。

陆希和庄三娘进完哺食后,就离开了,她招来了阿伦,问着阿伦这村庄的情况,阿伦把自己探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这里不仅耕地不是太肥沃,而且壮劳力也不多,同时还要负责养上十五匹马,庄上的人就从来没吃饱的日子。

陆希这几年一直在外面走,对这里大部分平民的生活心里有数,她低头想了想,叫来了王直和司漪,“你们说,我让大诚派几个人过来,跟这里的老农商量商量,能不能因地制宜种些其他作物,和我们涿县互通有无如何?”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产,就如江南多水稻,而北方就很少种,反正此处离涿县也不是太远,这里一片应该都是阿兄的势力范围吧?她这不算逾越吧?

陆希一路走来,看到这些平民平日艰难度日,等到了灾年就卖儿卖女,实在可怜,她不可能帮助所有人,但是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下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而且阿兄都想接替刘毅的位置,建康那边要打点好,这里的群众基础也要打好。陆希原本是想直接给阿兄写信的,可后来一想,还是决定先问问王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