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走了吗?……”

她趴下身子,肚皮贴着地,看见门下面有一双很大的脚——总算看到爸爸的一个局部啦。

“爸爸,我看见你啦!你看得见我吗?……”

“看不见呀,孩子。没关系,爸爸能听见你讲话。你长高了吗?”

她从地上爬起来:“爸爸,你别走,你等着……”她搬来大凳子,“爸爸,你别走哇!”大凳子够不着,又摞上小凳子。她一级级攀上去,“爸爸!你看得见我吗?……”

她的额顶只稍稍够着最高层的玻璃,她只看见高处的天空和白杨树梢,但她希望爸爸能因此看见她。

“好乖乖!”爸爸冲着那个额顶惊呼,“你要摔下来的,快下来!”

“爸爸,我长高了吗?”

“长高了——你快下来!”

“你看见我了吗?”

“爸爸看见了。听话,快下来,要摔坏的!”

“我也看见爸爸了……”

她在扯谎。她的脚和脖子都因吃力而微微发颤了,而她的视野仍是那些与爸爸无关的天和树。

“你快下来呀!别惹爸爸着急……”

“不,我唱个歌给你听。爸爸,你没走吗?”

“没有,爸爸在这儿……”

“我唱啦……小蜜蜂,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她拚命放大音量而走了调,听上去象哇哇乱喊。

她唱了一遍又一遍,只恨自己会唱的歌实在太少了。她唱得完全忘情了,不知唱了多长时间,等到嗓子开始发劈的时候才停下步。她向外面问:“爸爸,好听吗?……”

门外没有声音。她慌忙从凳子上下来,又是那样肚皮贴地往外看:那双大脚不见了。不——见——啦!

她伤心地喊着:“爸爸——爸爸——”

“别喊了,你爸早就走了。”这黑皮倒没走。

“那你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