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林倾听,不回应,徐清华也自顾自的一只手开始习惯性小小挥舞,也许做领导讲话演讲都成了惯性动作吧:“当他明白磨坊的一切都来源于水流以后,就开始研究流体力学、水文学、潮汐变化,因为季节天气导致的水流变化,由此而延展开来的天文学、气候学……最终他的磨坊根本就没法管理,导致一事无成。”

齐天林带点询问的眼神,摊开的左手,在空中上下移动一下指向对方,仿佛在说:“所以呢?”他就算再笨,也能听出这段话是在影射自己吧?一个熟悉专业军事作战,还是只熟悉特种局部作战的专家,却逐渐延展到了政治经济的领域……

徐清华动作很随意:“这不是我杜撰的小故事,是托尔斯泰在《论生命》中讲述的一个场景,最关键的就在于,别人去告诉这位磨坊主,你应该把精力放在维护磨坊运转上,他却很认真的回应:‘没有水,磨坊就没法运转,所以为了了解磨坊,就必须要了解水,知道水从哪里来,怎么来,什么时候来……’听上去,这个逻辑是非常正确的,对吧?但结果却不够好,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好么?”

人家态度这么好,齐天林也不至于太过生硬,耸耸肩:“编故事嘛,随便编的人怎么说,怎么都可以自圆其说的!”

徐清华居然愣了一下,齐天林实在是有点不按理出牌啊,哈哈大笑起来:“嗯!这也算是一个说法,不用迷信权威,按照自己的思路看待事物……”唉,这做领导,就是能总结,笑过了才继续说:“我想说的是,其实很简单,就是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身为一个磨坊主就应该思考磨坊的事情,一个水文学家就应该思考水文枢纽的事情,各司其职。”

齐天林拿手指折回来一点指自己:“你的意思就是我越位了?”

徐清华却摇头:“我说的是我!我们,我们这个国家!”

齐天林没动作了,静静地看着他。

徐清华恢复到双手在小腹前的姿势:“无论什么时代,站得越高就看得越远,那么接收到的讯息就越多,对于你,或者我这个层面来说,嗯,可能你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来说,还可以闭耳不闻,连我的样子都可以不用了解,也无损你的工作,但是对我们来说,就不行,任何一点动静,国际的,国家的,乃至每个省市地村都要了解,不但要了解,还要辨别,这是一个充满诱惑埋伏、到处都是变局,风云四起的年代,甚至比战争年代更加危难,因为我们的任何一个决定,都要国家用巨大的人力物力去证明,所以如何判断、选择就成为我们最难的课题!”

这个我们……齐天林理解的就是中国的领导层吧?

徐清汉语调平缓:“究竟是做好一个磨坊主,磨好面,还是扩展到水文学、气候学甚至天文学呢?国家究竟应该怎么走向,什么才是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必须要以周遭的世事环境为参照,我们现在的目标太多,反腐败、解决民生经济、规避国际矛盾、应对国际冲突,这一切都在不断的位移,每一天的重心都有可能产生变化,或多或少甚至会有角色跟位置的错乱感,这一点,你现在也应该有感受吧?到底是把重心放在经营商业经济、非洲大陆的战略,还是跟欧美国家,乃至你的祖国关联配合,你的定位也在不断改变,对不对?”

怎么说呢?

不得不说,徐清华是个有水平的领导,起码是个有水平的说客,一个用寓言开头的故事,由浅入深的解释了泱泱大国的和弹丸小国的不同,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这是齐天林其实能理解的,中国基本上还是在量力而行,假如这样一个巨大的国家过于激进或者过于闭关锁国,都会导致分崩瓦解,现在已经掌控了一个巨大版块的齐天林,逐渐能体会到这种平衡性的重要性,也能理解那个在适当的位置做适当的事情。

所以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徐清华用一段文言文来结束这个开场白:“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齐天林就茫然地看着他!

徐领导又愣了一下,嘴角都有些忍不住要笑了:“哦,你长期在国外,估计是不太熟悉这种腔调了……这是孔子说的,君子可以安于困厄,依旧做他应该做的事情,小人却在遭受困厄的时候,开始胡作非为!”

看看齐天林还似懂非懂的表情,徐清华只好把话再说得明白一点:“中国这么大,不会因为有一点风吹草动或者一时半会儿的困难就改变我们强大富强的既定目标,也不会改变我们的步伐,任何国家的问题都需要时间和步骤一点点来解决!只有类似日本这样的国家,才会把所有内部矛盾都转移到外部问题上面来,胡作非为!”

唉……早这么说嘛,初中生齐天林就明白了,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