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去吧,”我冷冷地说道,“我在这儿等着。”

亚历克斯可有可无地又劝了我一次,见我依旧摇头,他也就耸耸肩,朝斯米拉那儿走过去了。他做了个鬼脸,斯米拉的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岛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啦!海盗老爹和海盗公主斯米拉要来啦!”亚历克斯大喊。

亚历克斯就这么一边喊,一边抓起斯米拉,把她倒挂在肩上,开始朝着小坡跑了上去。岛的这一边比另一边地势更陡,我们就是从这一边登的岸。但是亚历克斯可不会让这陡坡延缓了自己的脚步。我差不多都能感觉到他两条腿里积蓄的酸疼了。还有倒挂着的斯米拉,她那小肚子里一准是天旋地转。然后,他们爬过山坡,消失不见了。

我坐着静静聆听,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我弓下身子,轻柔地按摩自己一会儿酸硬紧张,一会儿又绵软无力的腰板。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让我的身子往前又倾了过去,好回头往旁边看。小船下头,湖水宛若静止,整个湖面在我眼前闭拢。我再也看不清水下有什么东西了。唯一与我对视的,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影。终于,我陷入了沉思,开始回想昨天傍晚以及半夜所发生的一切。盯着水中的倒影,望着自己那双眼睛在水下浮现,我脑海中却在仔细回味那时候的每一个字眼和每一个举动。随着记忆的碎片次第绽放,我的视线也随着湖水由浅入深地渐渐晦暗。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分钟过去了。好几分钟过去了。时间仿佛静止不动。

接着,我眨了眨眼睛,好像是从一阵昏迷或恍惚中惊醒过来,时间的概念荡然无存。我在这里坐了多久?我瑟瑟发抖,不禁双臂抱胸。太阳落到了树冠之下,在天空中留下几抹血红色的条痕。傍晚的一股寒风迎面袭来——我是真的冷了。我挺直了背,想要听清所有的声音,可就是听不见亚历克斯那低沉的嗓音,也听不见斯米拉悦耳的咯咯笑声,只听到远远传来的潜鸟孤寂凄凉的号叫。我浑身战栗,开始害怕了。难道他们不应该结束海盗游戏、停止荒岛探险了吗?可我又想起斯米拉兴奋的样子。她也许还没玩够,还要继续探险,不会如此轻易罢休。他们也许在环岛漫步。又或许他们恰好在岛的另一头玩捉迷藏。这恐怕也是我听不见他们声音的原因吧。

我闭上双眼,想起他们今天早晨在厨房里玩闹的情形。我知道,亚历克斯不仅体能充沛,还非常有耐心,不管和斯米拉玩多久都不嫌累。要是换成别人家的爸爸,只怕早累趴下了。来吧,宝贝,我们回船上去。妈妈在等我们。亚历克斯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他是个好爸爸。我睁开了眼睛,再一次倚靠在船舷上,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定格在这愈发阴沉的湖面上。

<blockquote>

好爸爸。

好爸爸。

好爸爸。

</blockquote>

等我坐直身子,还是一丝声音都没有。没有说话声,也没有欢笑声。甚至连潜鸟的声音都没有了。我坐了一会儿,一动不动,专心致志地侧耳聆听。刹那间,我明白了。没有必要在小岛上焦急地奔走,也没有必要去搜寻或声嘶力竭地呼喊他们的名字。我甚至都用不着站起身来,离开小船去打探消息。

亚历克斯和斯米拉不会回来了。他们不见了。

[1]1英尺约合0.3米。——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