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卓玛阿姐!真是这样?!”

“哦呀!”

“那她如今在哪里?”

转经女人一声叹息。神色像是坠进草地里,半晌才回话。

“……唉,她的灵魂肯定没有升天,就在这个草地的下面。”

“阿姐?!”

“是!你肯定也不会知道,那一年的冬天她就死了!”

“什么!天!为什么会是这样!”

“哎,是走得有些可怜!不过我们后来都得知了她的情况,从另外一个意思上想一想,她也只能是这样了!那一年她从县城里下来后,我们这边的活佛是给她指引过一条解脱的路了:只要在玛尼神墙旁转经三年,她就可以洗尽过去的一些事情。可是她为什么一年都不能转完呢?冬天转经人少少的,她找不到粮食,只能空着肚皮转经。喝一些雪水,一天两天,后来在一个夜晚,一个人也没有的神墙下走了。但即使是死在转经的路上,那又能怎样呢!也是赎罪的!没有被天葬,活佛派人把她埋在远离神墙的草地下面。可怜的姑娘,任着蛆虫去折腾了!”

我站在大风里,望月光阿哥一点一点离我远去。刚才我停下来听卓玛姑娘叙述阿芷时,这个男人丢下了我,一个人往前方转经,已经走得很远。一瘸一跛的身影,在大风里像水浮子向前飘晃。

我不想再追赶他了。我的脚步钉子一样的,钉在草地上——阿芷那么空着肚皮转经,知道天冷,转经人少,她为什么不下草原寻找食物呢?她肯定是执意的!通过这样自虐的方式结束自己,阿芷洗脱了她尘世的罪孽,又背下了轻世的罪孽!你认为那种折腾着母体十月怀胎,让母亲承受分娩之痛的孩子,出世后却要故意轻生,不是一种折腾母体的罪孽吗?

不指望能从月光阿哥那里获得月光的消息了。阿芷和月光阿哥,是两片小小的、凝聚的经幡。他们的生命和希望,紧系在经幡阵里。我们总是会被经幡华丽的风采感动,被它猎猎的声响召唤。我们盲从我们的视觉和感观,就像盲人摸象。

愁肠百结地站在草地上。玛尼神墙在我面前飞舞扭曲着,而月光阿哥飘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