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淡淡笑,“难得有她喜欢的东西,随她去吧。”

那侍女扶住了香见,香见见了如懿,起身福了一福,“娘娘万安。”

如懿便笑,“京城十月风沙大,进去坐吧。”

宝月楼的布置浑然是第二个承乾宫,只是涂彩上多了好些寒部的样式。原本许多养心殿的起坐之物和摆设都挪来了这里,显见皇帝是常来的。

如懿亦不多观,便问:“方才过来瞧见婉嫔,也不知在宝月楼下仰望你多久了。”

香见漠然,“见过一两次。她很奇怪,总不上楼。”她嗤地一笑,“旁人眼里,我也很奇怪吧。这个宫里的人,都奇怪得很。原本不奇怪的,进了这里也都成了怪物。”

她笑语自若,浑然不介意用这样锋利的语气来戏谑自己。就如她的妆容,明明可以将两翼增阔,微卷,如薄薄的蝉翼,便可遮住脸上的疤痕。可她偏不,大刺刺朝天露着,全然不在乎。

不过终究年轻,香见也好奇,“她到底瞧我做什么?”

如懿答得平静,“羡慕你的恩宠,是她毕生盼不来的福气。”

“啊!”香见恍然大悟,“皇上不爱她,对么?她对皇上,就如皇上对我。一厢情愿,真是没有意思。”她旋即笑得冷漠,“不过,也是咎由自取。我待他便如他待旁人。因果轮回,都是自己作下的自己受。”

香见说话间神色便不大好看,恹恹的,如懿便撇了话头,“楼下挪了好些沙枣树来,等到开花的季节,必定好看。”

香见冷笑一声,“皇上以为娜来这些沙枣花,便是我想要的了?所谓物离乡则变,沙枣树到了这儿,怎么腾挪也长不了。”她手边铺金酸枝木圆桌上供着一盆碧玺珊瑚玉雕花,她随手扯下几片玩儿,又撂下了,“方才才好笑呢。皇上好端端地派了个太医来说要为我调理身子,可以早日有孕。”

她说着,厉声冷笑,如泣血的杜鹃,神色凄楚欲泣。

那笑声让如懿心底发酸,“可是你侍寝多日,有孕也是常事。”

香见笑得前仰后合,“所以我问太医,我不要有孕,有没有不孕的法子,那个胆小鬼,居然吓跑了。”

那侍女听她这般口无遮拦,忙端了酸奶疙瘩和奶油馓子来奉上,赔着笑道:”皇后娘娘莫见怪,小主是与您亲近才这样直言不讳,当着皇上的面,小主并不这样,只是不大爱说话。”说罢,又频频向香见使眼色。

懂得护主,便是忠仆。

香见叹口气,只好忍下了,向如懿道:“我们寒部人爱吃这个,皇后娘娘喜欢么?”

如懿留意着皇帝极尊重香见的饮食,另辟了小厨房为香见单做,便取了一枚酸奶疙瘩吃了,“是极好的。皇上也顾念你。”

香见扬了扬嘴角,算是挤出一个笑。如懿抬了抬手,容珮便将手里的小棉托子打开,小心翼翼捧出那盏汤药来。

“你有你想要的,本宫也有不得不做到的。这碗东西,本宫是奉皇太后之命送来的。喝与不喝,在你。”

香见咬着指头,哧哧地笑起来,像是碰到一件极有趣的事,“怎么?我自己没死,太后也盼着我死了。这倒好,皇上总不会怪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