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我怕什么?我们又不在谈恋爱。你将和另一个姑娘结婚了。玫瑰红的毛衣,这不含蓄的颜色让人害臊,仿佛在挣扎着表现某种热情。

杨燹说起刚才见到徐教导员。

乔怡咤异:“怎么,达娅和他都呆在接待室?我去找他上来!”

杨燹拦庄她:“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没什么可背着人谈的。”

“明白了。我们一起去请他上来吧。当初是他促成了我们…”杨燹嘲弄地笑起来。

“不过现在我们没一点关系。”

“这一点我立即向他声明。”

他俩并肩出门时,心照不宣地笑笑。乔怡的心差点碎了。杨燹没说错,当初是徐老头儿促成了他们,不过是从反面。

……在骑兵团的演出将结束了,那天下午,天好得令人惊讶。云也很别致,浓一抹淡一抹地停在天边,似乎在等待人们照相。这天气不照相实在是糟踏了。

草地,蓝天。当然要照一组“骑马奔走在边疆的文艺战士们”,然后登在军区小报或军部的宣传栏里。他们登过不少类似的相片,其中有男演员们帮战士理发,女演员帮炊事员切菜。有一次,桑采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赤脚在冰河里帮战士们洗床单,战士们感动得掉了泪。为把这动人场面补拍下来,桑采再次蹚入冰河,相片拍下来了,战士们的床单却被冲走两条。

这样的相片被他们视作极大的荣誉,由徐教导员亲自保管。他很仔细地将它们贴在一个巨大的自制影集中,来了新兵的时候,他便如数家珍一般向他们介绍、夸耀。

两匹骏马被骑兵战士牵来了。女演员们化着妆,穿着演出服,几乎被骑兵们扛上马背,还煞有介事地挎着枪。马稍—动,便冒出一声尖叫,她们一面顾及表情的昂然远视,一面小声告救:“快拍!快点照呀!……喂,拉紧马,千万别让它跑!……”

乔怡在一边看着,觉得很滑稽。就象一个人从侧幕里看舞台上的演出:景色失去了立体感,道具失去了质感,演员的表情又如此缺乏真实感。她总是悄悄地一次次躲开这类场合。她不爱照相,也不爱做假。

而初夏的草原却美得那样真实和自由。这是一种纯粹美。如康德所说,这种美具有两个特性——非功利的,无概念的。乔怡独自朝没人的地方跑着,拐过一道小山梁,那边是更为宽广的世界。高山旷野的风带着低吼在草地上掠来掠去,草伏下去时,可以看见那些紧贴泥土的小花,挤成片,铺地盖野。

一条细细的小溪,不声不响地横在乔怡脚下。她脱下军装,衬衫紧束在军裤里,自我感觉良好。太阳烫人,她跑出了一身汗。这蓝天下,这草地间,一切衣裳都显得多余。那水清澈见底,并因深浅不一而折射出阳光斑斓的色调,一闪一烁象在挑逗人,诱惑人。乔怡将军裤高高挽起,又四处望望,不见人,便索性将衬衫也脱掉,让阳光和水一起泼溅在她身上。

“喂嘿!……这里有个活人呐!”她一惊,赶紧将衣服护住前胸。循声望去,见不远处没膝的草丛里,四仰八叉躺着个人,甩军帽盖住脸。乔怡慌忙背过身将衬衫穿好,一面恼意十足地质问:“你为什么早不吭声?!”

“我没料到你有那么大胆子。”是杨燹。

乔怡不悦地顺着溪水慢慢往上游走。

“给你讲个故事吧!森林女神狄阿娜在河里沐浴,猎人阿克丹翁偷看后遭了厄运……”

乔怡不理他。

“还不高兴?”他在草丛里拍手拍腿地笑着,“小羊羔难得到河边撒撒欢,可偏偏碰上了大灰狼!……”

“对!你就象一只大灰狼!”乔怡发泄地大声说,继续把脊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