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门口有一棵柏树,生得翠绿繁茂,花月扑过去的时候,正好面朝着它,能看见它被修剪得齐整的枝叶,和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的顶梢。

她觉得沈知落就跟这树差不多,死板又孤傲,每回遇见他,他都像个悲悯的救世者,拉扯她的力气极大,像是想把她拉出什么沼泽深渊。

然而,深渊的另一头,有人也拉住了她。

李景允淡淡地收拢手将她往回带,另一只手朝沈知落捏着她的手腕下猛地一击。

虎口一麻,沈知落松开了手。

“大司命。”李景允看见他心情就不是很好,连带着语气也冷淡,“这是我的妾室。”

收回手揉了揉腕子,沈知落笑了,紫瞳里嘲弄之意十足:“妾室?与奴婢也没什么两样,高兴起来逗弄一二,遇着事了,便推出来挡灾。三公子,天下女子何其多,您非收她做什么。”

“这话应该问您啊,您怎么就非要跟我收了的人拉拉扯扯?”他不悦地将人带回身后,看向他的眼里尽是尖锐的刀锋,“从前事从前毕,您再早与她认识十几年,她现在也跟您没关系。”

风吹树动,前庭里莫名的萧索了起来,花月搓了搓手臂,从李景允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其实……”

“你闭嘴。”

吵起来互不相让的两个人,在吼她这件事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花月噎住,悻悻地将头又收了回去。

“您还有事吗?”李景允不耐烦了,“我这儿赶着带人回家。”

沈知落眼含嘲意地看他一眼,又转身看向门外站着的那个人:“你带她,还是带那一位?”

韩霜站着门外,正好奇地往这边看,撞见他望过来的目光,她一愣,强撑着笑意行了一礼。

李景允冷了脸:“那一位与我有什么干系。”

手里罗盘转了一圈,沈知落抚着上头的花纹低声道:“你会在这儿站着,都得归功于她。”

心念一动,他转眼看向面前这人。

沈知落身上有他极为不喜欢的孤冷气息,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像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随意的一句低语。

他说完也没看他,只朝他身后看过去,沉声道:“千百条性命抵不上一时冲动,你早晚会死在他手里。”

这话是说给她的,花月低头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

只是,抓着她手的人力气又大了两分,她被捏得生疼,手腕上那一圈肌肤也热得发腻。

下意识地挣了挣,她将自个儿的手收了回来,轻轻揉了揉。

身前的人背脊一僵,空落的掌心慢慢收紧,掩进了袖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