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和以此隐晦地记录平凡普通的日子里,为任惟心动的时刻。

任惟离开的第五天,应春和睡前看了一条视频,将声音调大后忘记再调回去,因此幸运地接到了任惟在凌晨四点多打来的电话。

“喂。”应春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

任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哑,“抱歉,吵醒你了么?”

应春和想说这不是废话么,这个点一般人都在睡觉,但是他的意识却渐渐清醒过来,没让他将这句话说出去,隐隐察觉到任惟这通时间点特殊的电话定然不同寻常。

“我爷爷,刚刚去世了。”任惟刚把话说完,应春和便完全清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敏锐地捕捉到电话里有打火机打火的声音,反应过来任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应该是因为刚抽了烟。

任惟现在是在伤心么?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寻求安慰么?他该说点什么好呢?

应春和不怎么会安慰人,刚醒过来思绪也有点凌乱,思考片刻后,没对任惟说千篇一律的“节哀”,只是说:“任惟,别太辛苦。”

“嗯。”任惟含着烟,模糊地应了一声。

应春和安安静静地听着任惟抽完一整支烟,烟抽完后,任惟说时间还很早,让他继续睡,随后便把电话挂掉了。

电话挂断以后,应春和却是半点睡意也无,起身在家里来回踱步,静不下来。

北京时间八点多,应春和在网上看到了任惟爷爷因病去世的消息,享年八十三岁。

应春和对死亡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多年前意外身亡的父母,在心底不禁回忆起当时的感受。

浑身汗涔涔的,湿腻腻的,像是刚从海里被人捞起,又像是被烈阳烤得快要焦掉,胸腔里蔓延着沉闷的痛意。

那种沉闷的痛意现在也包裹着任惟吗?

虽然任惟总是说跟家里人关系不亲厚,但他本性重情,并非情感淡漠之人,生死面前也难免会伤心。

思及此,应春和忍不住查询飞往北京的航班,赶过去陪在任惟身边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在心底疯长起来。

可是去北京这件事对应春和而言,远没有那么简单。

北京这座城市承载着太多应春和的欢乐与痛苦,他的梦想与爱情都埋葬在那,久而久之,凝结成他心口的一道陈年疤痕,不会再流血,不会再作痛,但仍然小心翼翼地避免去触碰。

这几年里,不是没有在北京的朋友约他过去玩,应春和能拒绝的都拒绝了,偶尔答应过一两次,但回回都在临行前又再度反悔。

与其说是惧怕,倒不如说是迷惘。

北京那么大,应春和并非害怕碰上什么人,想也知道,真的能碰上的概率微乎其微,他只是担心会在无意间经过某个熟悉的地点,从而不小心想起些什么。

故地重游,故人却早已不在身旁。

但任惟现在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