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景云拼命点头。

他们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段,刘瑕住的单元楼已经在望,她站住脚不再往前走,“景云,你回去吧。”

“哪能啊,”连景云愕然,“我肯定给你送到家啊——你生气啦?”

刘瑕就站在路灯底下幽幽地看他,她知道连景云不喜欢她的这种表情,就像他不喜欢听她那么说话,她还知道——虽然连景云比她高,理所当然也比她壮实,甚至所有人都觉得他要比她更像是个大人,但……其实连景云……有一点怕她这样和他说话,怕她这么看他。

在她的凝视里,他的自信淡去了,浑身像是长了毛刺。

“真生气啦?”

“我……我就想去看看不行吗?”

“我不是瞧不起你,你别误会……我也不是同情你啊……我真的就想去看看,你别觉得不好意思……”

过一会,连景云投降了,一跺脚有点赌气,“这都啥和啥啊,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把衣服包丢给她,一转身蹬蹬蹬跑远了,刘瑕站在原地看他走远了,这才转身上楼。

她家门缝里黑洞洞的,和楼道里所有别家都不一样,刘瑕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阵轻微的臭气传来,门口还和她早上走的时候一样乱,洗衣机上乱糟糟堆满了衣服——她倒不是全没衣服穿,只是少,一身要穿一冬,今早母亲和继父吵架时,她的棉袄上泼满了菜汤,只能换上几年前的旧衣。

刘瑕从摔碎的碗盘边上绕过去,她没说话,没开灯,脚步停在门口,仰头看向父母卧室的方向。

一个人影在门框下挂着——老式木门,门框上方有一扇窗,窗被打开了,绳索从门梁上绕过去,吊着下方的人形,随刘瑕带进来的轻风微微晃,臭气变得浓重起来:上吊的人一般都会失禁的。

这么说,刚才划过的直觉没错:虽然从她离婚以后起,母亲就一直是著名的不着调,只能勉强尽到照料责任,时常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三五天,或者随意外出,但今早刚吵过,按照她一贯的表现,这一整天应该都在家中饮泣……不,应该是花一个上午的时间哭泣,用半个下午自我欺骗,重新恢复常态,到了傍晚她打电话回去的那个点,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不至于不接电话。

这么说,她打电话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

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她真的自杀了。

她没有开灯,就这样站在黑暗中仰视那个人形,双瞳就像是两个黑洞,反射不到一点点光。

过了很久,刘瑕转身去打电话。

“110吗?我要报警,”她的声音,静若止水。“我刚才回家,发现我妈妈上吊自杀……”

现在。

“110吗?我要报警,我刚才回家,发现我妈妈上吊自杀……”四先生说,他自然是得意的,瞥一眼沈钦刘瑕,又去看老先生,“爸,我真不是瞎讲噢,她当时报警就这样讲的,录音我都有,哦哟,小小年纪,亲妈吊死了,连一点眼泪都没有,声音死板板的,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够了。”老先生轻喝一声,打断四先生,他望向刘瑕,眼神已露阴霾,“刘小姐……老四说的,都是真的?”

刘瑕觉得很好玩,她先安抚地对沈钦虚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