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棚子只有一个电灯泡,以及一些你父亲的旧工具。以前有人要来把墙壁和屋顶装修完,但无疾而终。散落在水泥地上的是自行车二手零件,有收来的、有偷来的,其实大多数是偷来的。它们几乎够让你组装出一辆自行车了。

你关上门,一切喧嚣都归于平静。他们没有跟着出来,外面太冷了,一个小时左右,你的脚趾变得僵硬,手也不听使唤了。电视里烦人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你猛地将手中的扳手砸到墙上,它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他们通常会这样一动不动地在电视机前坐上好几个小时,只偶尔起来一两趟倒点水喝,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到自己的床上去,留下你父亲独自待在电视机前。

每天晚上,他都会翻找母亲的烟灰缸,看看有没有剩的烟头可以抽。你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午夜后,你知道只有他在了,听到了某部老旧的黑白故事片的开场音乐,于是回到屋里,站在他面前快要熄灭的炉火旁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这个还能接着抽。”他说道。他的眼神明亮了一点,点燃了一支已经烧焦了的烟头。当大家都入睡之后,他的脸看上去不一样了。

“是吗?”你边说边走上楼梯,你对如何才能避免发出声响已驾轻就熟。你的脚踏在梯级的两端,这里的木头不会发出咯吱声。

你走进浴室,门上的锁只漆了一半,门也只能关上一半。你走到水槽的后面,蹲下身,摸索着取出一块松动的瓷砖。你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水槽后面的那个洞里。你的手摸到了一个老旧的锡制铅笔盒,里面藏着一笔你盼望有朝一日远走高飞的时候能带走的私房钱,一个本不属于你的银色打火机,以及一包十支装甜阿夫顿香烟的崭新塑料包装,那是你一小时前小便时藏的。

你回到楼下,发现父亲的座位空了,被压得陷进去的垫子松了口气。把那包香烟放在他椅子的扶手上时,你听见烧开的水壶咔地一声停了。你坐得近了些。

他出现之前,你就听见了他的扁平足拖行的声音。他完好的那只手里拿着一个马克杯和一片叠好的白面包,因为他走路摇摇晃晃,茶水从杯子里洒出来,沾湿了白面包,又飞溅出几滴到地毯上。你的胸口一阵发紧,心里想着是否应该把烟交给母亲。

“水开了。”他边说边走进屋子,然后停了下来。他朝那包烟点点头,转向了你。他的脸紧绷着,深褐色的眼睛注视着你。

“这是什么?”他以为这可能是你玩的什么把戏。

“打开看看。”你说。他回头看了看烟,好像从胸中发出一声类似“噢”的声音。他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又发出了同样的声音,但这次他脸上的紧绷感消失了,松弛下来的面容更显苍老。他把杯子举高,坐回椅子上,小心翼翼地不让手肘碰掉香烟。过了好一会儿,在你看电影都快入迷的时候,你看见他打开了那包甜阿夫顿。

电影结束的时候你已经困了。你的父亲站起来,打开灯。他将自己烟灰缸里的烟灰都倒进了渐渐冷却的炉火里;它们只会阴燃着,你知道在明天下午重新生火前,它们都会待在炉栅里。你在沙发上转移着重心,仿佛打算站起来。他关掉电视机,说道:“我们八点走。”紧接着又说了一声“对”,然后走出了房间。

你听见他一步步上了楼梯,听见他小便的全过程,然后听见上楼的最后两步。一扇门打开又关上了。

你把房间里的杯子都收了起来,放在厨房的水槽里。你本来应该把它们洗干净,但你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你关了灯,站在黑暗中侧耳倾听:水龙头里的水无力地滴落,低风穿过了楼上的屋橼。你打了个寒颤,但依然一动不动,直到你确信他们都睡着了,屋子里再也没有声音。

你在椅子旁摸索着,跪了下来,开始揉搓自己的阴茎,直至它变硬,然后开始点燃自己记忆的余烬。吉尔小姐弯腰捡起商品,电视上穿着泳装女孩的广告。最后,你的思绪停在了莎伦·伯克的身上——她棕色的大长腿在迷你裙下交错着。此刻房间只剩下你的呼吸声,仿佛她的手粗暴地抓住了你的阴茎。她的眼睛和杂志上的照片一样遥不可及。你撩起她的裙子,紧紧地抱着她,这压痛了你们俩。她的呼吸和你一样变得急促,在最后一次颤栗中,一股暖意从你的手上溢出。你的手指缓慢而有力地继续动着,直到感觉消失,你身处一片黑暗之中。

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上楼去睡觉,气温低得好像每迈出一步都会下降几度。你很快脱掉衣服,床单冰冷。你可以听到身边围绕着好几个肺,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祈祷上帝保佑它们,但现在这几乎只是出于习惯。你环视了一下房间,高高的双层床,层层毛毯和外套下面身体的形状。你看到了科斯罗格夫先生死去的脸;你闭紧了双眼,但这景象依然没有消失。你想着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在你翻身面向墙之前,肉铺里的大冰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