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夜鸮挥翅低徊,空中打横,警觉贴雪树而飞,惊起扑扑簌簌一滩落雪。

傅惊尘终于安排好玄鸮门中的事情,得空陪花又青出门散心。

从玄鸮门到姜国皇宫的这一路,花又青都很平静,不曾闹过一点脾气。

修道之人,不在乎什么金银俗物,入了庄严宫帷,也不曾被这严谨宫规吓到。

见过冯正熙后,花又青双眼泪汪汪地扑上去,哽咽着唤了好几声冯姑娘。

冯正熙亦心疼瞧她,爱怜不已,她向来是个很好的姐姐,在亲近的人面前,卸下重重防备,只颤手捋开她的发:“怎么瘦了如此多?”

一别多年,冯正熙鬓边竟已生了层层白发。

如今她身份尊贵,皇帝重病,几乎不能掌管朝廷事物,冯正熙以皇后之身临朝政,大权独揽,名声也不好。

改祖宗礼法制度,总伴随着流血牺牲;更何况,姜国如今这局面,重文抑武那套法子已经行不通了,若想强盛,必定要改了这规矩,提高武将地位,多练精兵,以御外敌。

她一步一步,分化瓦解了反对派的文臣。

先是将武将家的千金指婚给刘大人的儿子,又暗中提拔了刘大人政敌王大人家的孙子,许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官职,再慢慢提拔。

不出一年,尝到甜头之后,反对“重武”的文臣越来越少。

除却君主昔日的帝师。

一个顽固的两朝元老,放出狠话,并于朝堂之上,脱下官帽,露出一头白发,怒斥冯正熙。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是否会被流放,老夫人早已过世,儿子也死于一场疾病中,当真是无牵无挂,两袖清风。

如今是改革最大的、也是最后的阻力。

冯正熙想要狠下心,直接杀他。

而君主不许。

花又青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冯正熙刚同病榻上的君主李信桢争吵过后,满面疲容,却仍笑着,让那些人为她送上糕点,都是往昔入京路上,花又青喜欢吃的那些。

如今的冯正熙早不是当年羸弱的孤女,权力是最好的滋补品,同玄门中人结交多了,但对于花又青,仍旧是当妹妹般疼爱。

如今坐在一起谈天,也多是聊些近况家常,好似寻常的故友重逢。

聊了没多久,又听婢女匆匆来请,说君主又咳血了——

冯正熙难得显露忧伤之态,不过片刻,又面带笑容,同他们作别,头戴金钗,在牧霞搀扶下,缓步离开。

姜国宫中礼仪制度多,虽历经简化,皇后衣饰仍旧繁重,高高凤冠,金丝绣凤裙摆,冯正熙单薄瘦弱的身体,也被这皇后服制高高地嫁成一个端正高大的样子。

她扶着身侧的牧霞,如同扶一根拐杖,互相依靠着,渐渐走入沉寂奢靡的宫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