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算不得稀奇,但真正让人稀奇的是程叙言只跟着裴老念了半年书,此后程叙言祖母病重,他回家侍疾半载。虽未留住祖母性命,但陆氏已然年迈,逝世合乎常理。程叙言又陪嗣父守孝三载,至诚至孝。

人品过硬,学问更扎实。只凭着裴老短短半载的教导,程叙言便通熟四书五经,此子于念书一途,天赋实在惊人。

这样的孩子居然被过继出去,这跟把金山让人有什么区别。那作为交换的三亩水田简直渺小的可笑。

换谁都要说一句把程叙言过继出去的程家人短视愚蠢。又得提一句已逝的陆氏眼光毒辣。

但也有人再度把目光瞄准裴老,除却程叙言,裴让也学识不俗。

虽然他们厌恶裴三郎,但何不让自家孩子效仿程叙言,到裴家不拜师只学习,当然一应的束脩节礼会补上,甚至更丰厚。

于是腊月里的时候,裴家罕见的宾客如云。

裴三郎也带着自己的妾室和儿女回来,往日清幽雅致的裴家顿时吵闹不堪。

程叙言识趣的带着他爹回村,祭拜过陆氏后,跟相熟的几家送过年礼,父子俩在家里过了一个安生年。

元宵之后,他们才重返县城。

去岁程叙言和裴让花一个秋冬的时间挤进县城读书人的圈子里,等的就是今年二月份的县试。

程叙言虽然得到陆氏留下的一笔“意外之财”,可只出不进让程叙言很没安全感。

早日考取

功名,他就能早日觅得银钱,在渭阳县,在望泽村,在这个时代,程叙言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俱会大幅度提高,他就能让程偃过得更开心些。

程叙言不知道未来会不会遇见一位“神医”,也不知道程偃会不会有奇迹,但至少在那种微乎可微的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不会窘迫于钱财。

年后仍然是乍暖还寒,一阵萧瑟的寒风中,牛车在裴家门前停下。

程叙言付完钱扶着程偃下车。裴家的门房早就熟悉他们,不用通报就领他们进去。

“…让公子早就在念叨您们了,现在您们…”

“啪——”

男人的叫骂声刺耳十足:“别以为认几个字就了不起,我是你老子,就是打死你也挑不出错。”

程叙言一行人寻声望去,天井边的青年碎发散落,左半边脸红肿不堪,可一双眼睛里却是不甘和愤恨。

“还敢瞪老子!”男人大怒,他旁边的妇人适时递过来一根手臂长的藤条:“老爷。”

面对即将到来的刑罚,裴让却像个木桩杵在那里,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他不愿意在内心瞧不起的男人面前逃走。

程叙言默默扯下腰间荷包,飞快摸出一个核桃,可惜他爹的零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