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地下通道的人都成了黝黝的黑影,一个疲劳的家伙在徘徊着,许三多已经心力交瘁了。走在隧道里,看见天空就算胜利。可在这样大的城市,看见什么算是胜利?在这空旷的地下通道里歌声让人清朗,也很让此时的许三多觉得感怀。

一个流浪歌手,像许三多一样年青、忧伤、沧桑,一个背包,一把吉他,垫一张晨报坐在地上。伤感而迷茫,许三多蹲下了,他一直把那首歌听完。

那厢看着许三多,笑笑,很强的倦意。跟暴发户许三多相比,他算是褴褛。

歌手:quot;谢谢你听完。其他人都好像有很多大事要忙。quot;

许三多看着,这个人让他想起史今,想起伍六一,想起很多人,但这么一个人和他认识那些行如风坐如钟的军人实在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他审度对方的行装,打了补丁,仅仅维持在一个不要太落魄的程度。

quot;我能帮你吗?quot;

quot;不能。肯定不能。quot;歌手这样斩钉截铁,几乎让许三多愕然。

许三多:quot;那你,能帮我吗?quot;

歌手:quot;好像也不能。quot;

许三多沮丧得快要哭了:quot;我只是想去天安门,我找不到它。quot;

歌手讶然得快笑了出来:quot;你沿着长安街走就是呀!quot;

quot;我完全不认路。我只要知道方向,我只认方向。可所有人只告诉我地名,不告诉我方向。quot;

quot;这个拿去吧。quot;一张北京地图,很旧,上边打满了很多的圈圈和叉叉,天安门用显眼的五角星画上,那正是许三多需要的东西。

好吧,那么现在算是有了方向,许三多大步走着,啃着一个刚买来的面包,同时很注意营养地啜着一盒牛奶。

华灯初上,夜色慵懒,在逛街遛狗打发时间的人们中,一个人像箭头一样穿过,径直往他那说出来会被人笑话的目标。

在首都像在荒原一样,容易走失,人们各忙各的,蚂蚱和蝗虫永不相干。在荒原做兵时,我们像牧民一样深信敖包的神圣,因为它是我们在迷路时唯一的标志,在这里,天安门是我所知的唯一标志。

现在他终于看见了,宏大而广阔,被灯光点缀,被人流和车流拥挤,被哨兵守卫。许三多平静一下心情,让早已起泡的脚得到几秒钟歇息,让急切的心情趋近平和。

这个幼稚的朝圣者流连在华表之下,被人流从金水桥边挤开,终于发现地下通道可以去到他已经把眼望穿的对面,到了对面又被巨大的会堂吓呆。

最后吸引他的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当然只能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因为那上边雕得有军人。

然后一个傻子尝试着从各个角度观察那座碑,远至箭楼,近至需要仰望,侧至能看到碑的棱角,如果有一架直升机,他可能还要试试俯瞰。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于是更加茫然。

最后的几只风筝在夜空飘荡。

纪念碑前的哨兵在换岗。

一个小小的人影远远地蹲在一个新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