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天裘容去寻了温暮归,同他喝了一杯酒,而后将剩下的酒倾洒在地,同他说:“你我十年同窗之谊,未曾想走到今日这个结局,今日以后我再不回此地,我也望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又蕴藏了多少不能出口的叹息和欲言又止。

裘容酒量许是不好,只喝了那么一杯走路就略有踉跄,他离开时身侧风吹竹林簌簌作响,院落旁的井水里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他走到门边又忽的回头,背靠着木门,望向温暮归同他道:“狡兔死,走狗烹,你糊涂啊.......”

“你糊涂啊......”

你怎么能如此糊涂,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个结局伤了老师的心,毁了你一生的理想,也毁了你我同窗多年的情义。

温暮归就站在阶下,清冷的月色从他身后落下,竹林的影子簌簌在他身前摇动,看起来凄清又怅惘,他用很轻的声音说。

“你喝醉了。”

而后示意随从将他送走。

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没醉谁又能说得清楚,裘容在第二日离京,温暮归在尚书省看文书时有人悄然而来,同他说,裘大人已走了。

他略一点头,顿一顿抬首向外看去。

外头那棵柿子树早就落净了叶,光秃秃的树枝上只剩下一个干瘪的柿子,老师说人不可贪尽,树上要留一个果第二年才会挂果满树,裘容从前总说有朝一日他光宗耀祖进了尚书省就摘了衙门的柿子回去给老师瞧瞧。

初入官场时都是那样踌躇满志,到了最后他没摘下尚书省的柿子,却已心灰意冷今生不再入朝堂。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密辛,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他身侧的同僚发现他似是轻叹了口气,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可是何事我等没有处理好?

温暮归顿一顿,手中书页哗啦作响,好似将过去的旧时光都吹散了,他摇摇头:“无事,只是突然发觉已经冬天了。”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又是除夕,又是新的一年岁首。

可温暮归到底没能安稳过一个好年,他以严酷的手段将京中余党镇压,皇六子楚易以谋反罪被幽禁皇陵,此后终生无诏不得入京,一切处理完时皇城已经开始落雪。

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时他跪在大殿冰冷的汉白玉石砖上,接到了遣他返回边塞的圣旨。

庄恒的病又复发了,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近些日子据说疼的不能直起腰来,新帝不忍他受此等苦楚,已下旨准他回京修养。

温暮归安静的听着圣旨宣读,他总觉得哪里是疼的,却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听完以后他伸手领了旨,却没有站起身来。

帝王高居御台,揉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