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确切答案的那一刻殷今朝整个人好似脱了力,膝盖都软了下来,在原地踉跄了一下,滚烫的泪水刹那间就落了下来,竟是比那时在龙椅上更为绝望。

若不是要桌子支撑恐怕要直接跌在地上。

是了,就算被楚倦在夺位这样的争夺中背叛,他也在竭力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楚倦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殷今朝未必就认不出来他来,毕竟是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理由,找一个不那么绝望的理由。

今生的楚倦未曾爱上他,背叛也许理所当然,可若是那个人一直都是前生的楚倦呢?

楚倦搁下笔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前,与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对视,嘴角挑起一抹玩味却了然的笑:“是我。”

时至隆冬,约是因为室内炭火充足,楚倦仍只着一身白衣,利落漠然。

“与平阳郡主定亲之人是我,救下昭霖之人是我,背叛你投靠殷南烨的人也是我,陛下,是臣。”

“为什么......”

殷今朝的手没有放下来,只是颤抖的更为剧烈。

他很想透过这些年漫长的时光去触碰记忆里的人,想找出他跟那个人的区别,然而眼眶已经酸涩的睁不开。

当年永远站在他身后心疼他,守着他的人如何把他推向了不能回头的深渊,但凡他运气差分毫就要死在叛军箭下。

“为何?”楚倦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重复了一下他的疑问,半晌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如淬毒的箭,自嘲的笑了一下。

“臣不自救,难道要同上一世一样,眼睁睁的等着陛下功成,而后狡兔死,走狗烹吗?”

殷今朝心中骤痛,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肆意流淌,却只能艰难摇头无力辩驳:“老师,我没有......”

“没有什么?不是你下的毒吗?异族奇毒千日宴,是世上除了你还有谁人会?又有谁人能下在我饮食起居当中?”

殷今朝喉间涌上腥甜,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那些过去的事翻江倒海一般涌来,他只能竭尽全力仰起头:“老师,弟子知错了,但是弟子真的没有......”

“我想回来好好待老师的,我想对老师好,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老师,包括我自己,我真的、真的没有再想毒杀老师,真的没有......”他的情绪几近崩溃,声音都要语无伦次。

楚倦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听着,看也不看他:“陛下觉得臣还会再信这些吗?”

“老师,我发誓......”

楚倦打断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眸看着地上狼狈至极的新帝,良久,目光却只是空落落的看着窗外,似是累极了:“臣不会再信了。”

——永远不会再信了。

傻子当一次就好,再有第二次就是愚蠢。

良久楚倦阖上眼,修长的双手疲倦的放在木椅两侧,轻声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冷宫救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