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想像,这个汉族女子,是怎么度过这5年的。漫长的5年。

因为爱。她爱上了那些她一个一个从高山草原上捡回来的孤儿。

她学会了骑马——必须学会。骑着马跑遍了草原上的每一个牧场。有时需要几天几夜。哪里有泥石流,哪里有山洪,她就会到哪里。她记得多农喇嘛的话:每一场灾害,都会留下几个孤儿。草原上的灾害太多了。她因此有了很多学生。她爱这些孩子们,她觉得对他们有责任。她有一个梦想——让这些孩子们到城里读中学。

5年。她毕竟是个汉族女子。她把最美好的青春扔在草原上,孤独残破的碉楼里,酥油灯的旁边。

直到她病倒。在书中,她说,“心脏扩张很严重。心天天作痛,由于长期呆在高原,饮食不合适,胃病严重,导致吐血。贫血也折磨着我,怕冷得厉害,身体不允许我留得太久。”

病情逐渐加重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不得不离开这个她已经爱上了、习惯了的草原。

她开始每天晚上在酥油灯昏黄微弱的光线下写作。

她要把她的这5年写下来。她把这本书写成了小说,里面有个男主人公,受多农指派,和她一起办学校,一直陪伴她。他们产生了爱情。

她打定主意,将来要出版这本书——她很聪明,她觉得,写成小说也许更有出版机会。

她觉得自己也许终将离开。她想出版一本书。甚至有一个紧张的希冀,希望这本书,她能找到一个继任者。找到下一个点亮酥油灯的人。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一个真心真意会像她自己一样爱那些孤儿的人。她知道这太难了,但也许在这本书的读者中,真的会暗藏着机缘。

另外,这也是为了圆她已逝的老父亲一个愿望。觉迟的父亲是一名教师,也是一位诗人,他一直希望觉迟也能从事写作。2004年,在觉迟决定接受去藏区草原救助和教育孤儿这份工作时,全家其他人都反对,只有父亲支持她,并且对她说:要做,就不要放弃,好好做下去。可是谁都没想到,当觉迟在藏区的深山草原和孩子们在一起时,父亲却因病溘然长逝。

这本《酥油》,是觉迟要献给自己父亲的。

她真的写完了,并且辗转,这本书到了我的手里。

她给我讲她的故事的时候,我已经决定,要为她的故事和梦想倾注心力。

讲着讲着,她突然唱起歌来,嘹亮宽广,完全是真正的藏人女子,如同放马在藏区的草原上。她已经被同化了。

她说她憋坏了,在家里不能唱,一唱,邻居就抗议,憋死她了。

她说她现在根本就不会过马路。

从每天纵马奔驰的草原回到汉地的城市,她完全不能适应。她怀念着那些孩子,如果身体允许,她还想回去。

这本《酥油》就是她在麦麦草原的酥油灯下写就的书稿。书里的主人公,有一个好听的藏族名字,叫梅朵。

这本书写得真实、真诚、真挚。充满了爱。

在书中,她写了梅朵和月光是如何在茫茫草原上一个个寻找到那些孩子的。每一个故事都感人至深。每一个孩子都有紧锁的心扉,需要她用心一个个去融化。

有一次,她们要进入原始森林,到雪山的另一头去寻找孤儿。在路上遭遇了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