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悬挂着向擎苍的画作《劲节凌秋图》,在布局上,只截取了竹的上端,两三竿竹子悄然挺立于秋风中,竹节长而直,竹叶稀而疏,整个画面,给人以倔强坚韧之感。画上还有他的题跋“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

朱岚岫对这幅画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驻足细品,眼神里流露出赞美之意,“向大人的画气韵生动,形神兼备,书法劲秀绝伦”。

向擎苍俊脸微热,“公主见笑了。以公主的才情,书画造诣必定远在我之上”。

“我不及向大人,这是实话”,朱岚岫盈盈浅笑,转而眉宇间隐现困惑,“向大人以竹自喻,既然你高尚脱俗、虚心自持、淡泊名利,为何会踏入仕途呢?”

向擎苍无奈一笑,“我们向家世代为官,家父也要求我入仕为官,报效朝廷。我师父希望我远离朝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因此极力反对,却始终说服不了家父,我只能遵从父命,求取功名。”

“你的师父?”朱岚岫十分好奇,她一直不知道,向擎苍这身武艺是何人传授。

“我师父是位世外高人,武功深不可测,长年隐居深山大泽。我四岁那年在溪边玩耍,遇见了师父,她认为我天生异质,便求见我父亲,想要收我为徒。我父亲觉得习武可强身健体,而且有一身武艺,将来若当不成文臣,还可转投武科,便同意了。十多年间,师父尽授所学,她数次劝我父亲,说我秀逸不群,非宦海中人,却改变不了我父亲望子成名仕途之心”,向擎苍忽然轻笑一声,道:“说来有些可笑,我跟随师父学艺十多年,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对我有如同慈母般的关爱,却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

“为什么?”朱岚岫甚为诧异。

向擎苍道:“她总是戴着面具,据说是因为早年练功时走火入魔导致毁容,之后便再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连我也不例外。”

朱岚岫微叹了口气,“她的内心,一定非常痛苦”。

向擎苍点头道:“我随她在深山习武期间,不止一次在半夜听见她痛苦压抑的哭泣声,极其凄凉悲切。”

朱岚岫心中亦感悲凉,遂转移了话题,“不谈你的师父了,我找你,是为了琴谱的事情”。

“什么琴谱?”向擎苍尚未反应过来。

“就是李娇的《秋风词》曲谱”,朱岚岫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上面是她誊写的曲谱,她道:“我在弹奏这首曲子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今日就是为此事来找你。原本想先到竹屋来等你,到了半途却老是心神不宁,便到天来客栈找沈婧,让她到严府察探一下情况,结果得知陆大人受了伤,我便赶到府中助他疗伤。”

“指挥使明明已经命人暂时将春菊和冬梅关押在严府的柴房内,并派人看守,她是怎么出来的?”向擎苍一直有此疑问,却始终找不到机会问个明白。

朱岚岫道:“这是一桩怪事,当时张涵匆匆找到你们,就是为了此事,但因为陆大人受了伤,你又追赶春菊而去,他顾不上向你说明。有人杀害了守卫,救出了春菊。”语声微顿,又道:“四名看守柴房的锦衣卫武功都十分高强,却在瞬间毙命,都是被一刀割破喉咙致死,现场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痕迹。”她抬眼望着向擎苍,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冬梅呢?”向擎苍问道。

“死了,也是一刀毙命”,朱岚岫的声音沉了下来。

向擎苍眸光一冷,“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冬梅说那天夜里她在走道上熬药,发现金蝎蛇,吓得尖叫起来,之后好象闻到了一阵奇怪的香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春菊则说她听到叫声赶来后,见到冬梅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拼命将她摇醒。冬梅应该是中了迷香昏倒在地。熊夫人坐在地上发呆,口中还念叨着,他到底想干什么,很显然,熊夫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受到刺激。而春菊听到叫声赶来只有很短的时间,她一进跨院,熊夫人的房间和走道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为什么却没有看到熊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是不是有意隐瞒?”

朱岚岫接道:“熊夫人想必就是看到了那个‘他’,才被杀人灭口的。那个‘他’究竟是春菊自己,还是另有其人,现在还很难判断。”

“难道是春菊自己逃了出来?”向擎苍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锦衣卫训练有素,如果是春菊杀死冬梅后逃出来,他们不可能没有防备。何况,春菊一直被关在柴房内,我们发现花墙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那么凑巧的在我们靠近花墙时,吹奏魔笛。除非,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不错”,朱岚岫点头赞同,“这一切,绝不可能是巧合,严府里面,一定还有春菊的同伙,或许,就是那天出现在严府后花园里的人。如果那诡异的笛音就是严清秋所说的驱蛇魔笛的话,吹笛者将那金蝎蛇召唤出来,应该是为了对付你和陆大人。可为什么那金蝎蛇自己却受了重伤死亡呢?许多谜团,还需要我们慢慢去解开”。她说话间已在古琴前端坐,道:“我照着这曲谱弹奏一遍,你听听是否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