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刚过,正北方的空中出现了两条黑影,若陨星飞泻向丹场中央飞来,稳稳落在了标有“乾”字样的炼丹炉前。黑影刚落地,一大群锦衣卫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其中一条黑影便是荣妃,而另一个人,竟是“通妙散人”梁高辅。嘉靖见到这二人一同出现,大感震惊,一时间竟怔住。

“皇上,皇上”,陆炳连唤两声,才唤回了嘉靖的神智。

“皇上,让这些人先退下,我有话要说”,荣妃镇定开口,“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用不着这么急于抓我们吧”。

陆炳凝目望去,荣妃是赤手空拳而来,而她身旁的梁高辅一动不动,似乎穴道受封,动弹不得,他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嘉靖。

“让锦衣卫先退下吧”,嘉靖下令。

陆炳一挥手,那些锦衣卫立即分两边退下。

荣妃深深吸了口气,她的声音坚定而冷静,“皇上,我先让你看清楚梁高辅的真面目吧”。她忽然伸手在梁高辅脸上一抹,撂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那面具后的脸,紫脸环目,满腮虬髯,眼神锐利如鹰。

“司马南!”朱岚岫低呼。

嘉靖脸色大变,只感背脊之上,升起了一股寒意,司马南,白槿教的现任教主,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你二人多蒙圣恩眷顾,想不到,朕竟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荣妃惨然一笑,“皇上说得对极了,真正的赵若素,不愿进宫侍奉昏君,被选为秀女后就投井自尽了。那个整日炼制****,哄骗皇上可以长生不老的梁高辅,我们也早就替皇上处决了。皇上看走了眼,长久以来宠幸的,不过是虎狼之辈”。

“你们——”嘉靖横眉怒目,他转而瞪视着司马南,少顷,发出了一阵冷笑,“司马南,你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居然将亲生女儿奉献给朕,供朕享乐,你倒真是大方”。

荣妃听到这话,紧咬着玉牙,强忍着内心的伤痛,缓缓闭上双目,泪水从她苍白的脸上滚了下来。

司马南双目尽赤,直欲喷火,开口时却已恢复了镇静,他声音幽沉,隐含着英雄末路的凄凉,“被自己的女儿出卖,我无话可说!”

“知道为什么亲生女儿会出卖你吗,因为你是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朱岚岫对司马南痛恨至极,再也忍耐不住,出言怒斥。

司马南双目微闭,不发一言。

荣妃的目光落在了朱岚岫脸上,那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却暗含诀别之意。目光一转,又凝注在嘉靖的脸上。

嘉靖也凝望着荣妃,火光映照下,更显得她玉肤欺雪,容色绝伦。嘉靖只觉得耀眼生花,忽感心中一痛。他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荣妃时的情景,那是在寒冬的御花园内,她独立于一棵白梅树下,神态高不可攀,冷艳的眼神传递着绝美和傲然,恰如那一身傲骨,不与群芳争艳的白梅。又像极了白木槿,那个让他爱得疯狂的女人。“荣妃……”嘉靖的声音变得暗哑。她们竟是一对母女,难怪如此的神似!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荣妃轻吟这首《七步诗》,她含着满眶泪水,凄婉一笑,“皇上,死者长已矣,请善待活着的人!”话音未落,她已带着司马南飞身而起,衣袂飘飞,投入了炼丹炉中。

“荣妃——”嘉靖失态惊喊,两行泪水,点点洒落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