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高大山一直石头一样面壁坐在书房连饭都不吃。

秋英小心地推开一条门缝,轻手轻脚走进来,把饭碗放下,看了看桌上放凉的饭,说:“老高,你都两天没吃饭了,吃点吧。”

高大山不答。

秋英在他身边坐下,拂泪说:“你就是再这样坐着,你心里再难受,事情也没办法挽回了。算了,我也想通了,东辽这个地方挺好的,不去军区就不去,咱们就在这里住一辈子……”

高大山不答,一动不动。

秋英仍想着自己那点事说:“咱不去就不去,反正高敏得跟建国一块调军区。到时候咱要是想闺女了,就一块坐火车去省城看看,也逛逛人家的大商场,参观参观新盖的大剧院……”

高大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秋英站起,端起凉饭,有点生气地说:“行了行了,难受一两天就得了。连我都听说,这回是百万大裁军,像你这样穿不上将军服的老同志多着呢,又不是咱一个!你就是自己跟自己置气,不吃饭,饿坏了身子,穿不上还是穿不上!”

她背过身往外走。高大山慢慢地扭过头,愤怒地、仇敌似的盯着她。秋英有所觉察,站住却并不回头地说:“你看我干啥?我还说错了?”

她走了出去。高大山慢慢地站起,扭头看了看身边冒热气的饭,又转了两圈,才坐下来吃一口,哇地吐出来,把筷子一摔,大叫说:“猪食,呸,猪食。”

还在门外的秋英又走回来,疑惑地看着他,走进来小心地尝了一口,望着闷坐下来的高大山,小心地说:“这饭咋不好吃呀?天天不都是这饭吗?”

高大山大叫说:“苦!你这是饭还是药!你叫我吃药呢!”

秋英不跟他一般见识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是饭苦是你的嘴苦。这饭不好吃我再给你做。说吧,想吃啥?”

高大山说:“我想吃啥?我想吃天鹅肉你能做得出来吗?我就想吃人能吃的饭!”秋英说:“你想吃天鹅肉也得有那个命。等着,我给你烙饼去,烙饼卷豆芽,再弄一锅酸菜窜白肉。要不就来点酸菜馅饺子,你看咋样?”

高大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拂晓时分,高大山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一看表,吃了一惊:“咦,都啥时候了,还不吹起床号!”

秋英被他吵醒了,说:“你又瞎折腾啥?守备区都没有了,还吹啥起床号!”

高大山一怔,慢慢躺下,睁着眼睛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