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宫学里掉一块油皮,侍奉的太监都能吓死。

可别说皇子尊贵,佘家就他一个,皇子而今有二十几个,公主更是一大堆。

从前在亲卫巷多好,这便是自由世界,能跟哥哥弟弟们去后山随便撒野,能挽弓射箭,能与熊斗虎搏,能与苍鹰攀天高。

现在?好日早就没了。

从前母亲还围着他一人转,可怜他要去郡王府“受罪”,便总想让他松快松快,就由他在泉后街里长着。

这几年倒好,高兴之后,老三灵官,老四小狗出生,前年又来一个人见人烦的陈一笑,全家便皆大欢喜。

他娘儿子多了觉着厌烦,好不容易得了闺女就叫了一笑,明儿再有闺女,就是二笑,三笑。

这就可怜佘万霖到底失了自由,好不容易养的山野性情也得隐藏着,一入京便当做后宅小姐娇养起来了,那一脚迈出身后八个丫头跟着,还有十二个小厮提鸟架笼,撒尿都有背屏风遮羞,提恭桶接尿,尿完还得给府医看看颜色,这就别扭的很了。

他与燕京格格不入,去了半年也没交上朋友。

不是人家不想跟他好,是他压根觉着燕京那堆公子跟他不是一路人。

这燕京的孩子就是燕京的孩子,庆丰城的孩子养的再娇,跟皇城根的崽子是不一样。

可就这不足四十里的距离,便是两种人生,两种品格。

人燕京家一个个的特讲究,坐卧行走,穿衣吃饭都要有个说法,如安儿这等给个饼能蹲在家门口啃的孩儿,旁人便觉着他土根。

这就有没眼色的人不经意总爱来他身边丢丢分寸。

亏他脾气向来好,在家里做长兄的就很能忍耐,这入了宫里读书,时间久了,便给旁人留个温润好脾气的名声。

其实吧,就是贵人懒得开口,他也就是回家跟自己爷爷唠叨,他爷爷就矫情,这娃更矫情。

十几岁的孩子其实也是有脾气的,那宫里扎团抱堆儿的,不敢欺负他,也会欺负弱势,他那会子倒是想管来着,然而每次过去呼啦啦身后一堆人簇拥着,更有在江湖上赫赫威名的辛五刀,辛叔护卫着,又谁敢招惹他?

人生就无聊的只剩下吃喝玩乐了。

安儿面目呆板,一动不动的被人侍奉着净面清口,梳头之后,他穿上自己的嫩绿的圆领金织麒麟袍,外面还要罩上一层轻纱,这才能扎玉带,再整上他的七梁小金冠。

三个小厮举着长铜镜在他身边转圈,安儿就微微打着哈欠懒的看。

一直到小蕊带着笑意说:“成了,利索了,咱小爷这身新衣裳真精神!”

吉祥伯也在门口凑趣:“那还用说,咱小爷儿什么品貌。”

佘万霖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旁人就往他手里放了个箍了好几次,满身都是银箍钉的碗,人这才出门讨饭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