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施伯仁突然开口,“桑田比农田赚得多,可百姓碗里吃的是米,不是生丝!说到底,修河堤,种桑树,不还是对大户好吗!”

钱用勤更加吃惊,只得道:“种桑养蚕,缫丝织绸,自然也要用到百姓,不少人以此为生,要说只是对大户好,也是未必吧!”

这俩人隐隐争论起来,在场众人,也是各样心思,有人同意施伯仁的看法,有人觉得钱用勤更加公允。

张希孟道:“既然您们有了争论,那不妨就看看,这条白茆河治理前后,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产生了多大效果,治理之后,桑田多了多少,百姓民生又是如何?财税是否增加,是否做到了富国裕民!”

张希孟环视全场,对大家伙道:“这件事格外重要,弄清楚了全部真相,就能公允地评价张士诚,就能弄清楚,这些年间,苏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张希孟这一句话,两边都动了起来。

相比起钱用勤,施伯仁跟着张希孟这么多年,在明军这边,也学了太多做事的本事。更何况为了自家的仇恨,他更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伴随着施伯仁下去走访,高启等人也没有闲着。

另外吴大头,还有周蕙娘,全都各自安排人,或者亲自走访……渐渐的,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在张士诚进入苏州之后,苏州城里和城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尤其是最近几年之间,出了苏州城,农村破产,农民逃跑,光是跑去明军治下的百姓,就足有十万之众!

这还不包括那些到了太湖,落草为寇,或者随着船队出海,当了海盗的百姓。

桑棉吃人,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才是苏州乡村的现实!

“张相,张士诚要享受,要养兵,早些时候,他还向大都供应粮食,这些都落在了苏州百姓头上。为了满足私欲,张士诚纵容大户,兼并土地,改种桑棉,以求赚取更多。”

施伯仁掷地有声,向张希孟介绍情况。

丝绸棉布确实比粮食更赚钱,只不过老百姓会因此更加获益吗?

貌似未必。

首先大户为了多种桑树,多产丝绸,他们是大肆兼并土地,把百姓变成佃农,替他们种桑养蚕,大头收入都落到了大户手里,老百姓拿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这还不打紧儿,由于种了桑树,就要购买口粮,偏偏口粮也掌握在大户手里……土地加上口粮,一头牛,被剥了两层皮!

下场可想而知。

那些没有被抢走土地,依旧种田的百姓,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想什么呢!

土地兼并了,但是赋税逃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