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阴沉沉的,直勾勾盯着赵瑀远去的青黑色身影。

张妲想也没想,向旁边跨了一大步,接着,又是一大步,直到隔了三四丈,她才停下移动的脚步。

温钧竹愕然,继而脸涨得通红,腮帮子上的肌肉咬得一鼓一鼓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明显是动了怒,却是忍着没动。

张妲只是觉得离他远点儿比较好,她丝毫没发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深深伤了温钧竹的自尊。

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觅食,被赵瑀的脚步声惊起,拍打着翅膀,忽一声从李诫头上飞过去,稳稳落在屋脊上,眨着小豆眼吱吱喳喳叫着,仿佛在诉说什么。

李诫好像觉察到后面有人,回身望了过来。

连下两天的风雪丝毫没有渐弱的迹象,成团成片的碎玉琼花漫天飞舞,白茫茫中,殿宇楼阁、红墙黄瓦都不甚清晰,唯有越来越近的那一抹倩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眼眸中。

“瑀儿……”

大半个月以来,李诫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次。

他刚动了下脚,就见赵瑀如一只轻盈的春燕,连跑带跳,在即将滑倒的那一瞬,扑进了他的怀中。

李诫双臂紧紧抱着她,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颈处,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

赵瑀用力环住他的脖子,揪心似的疼,在他耳边喃喃道:“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隔着棉袍,都觉得你骨头硌得慌。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好歹注意下自己的身子。”

李诫又笑了下,轻轻放开她,“我没事。”

“还没事……脸上瘦得快没肉了,眼睛都哭肿了,看看那两团青紫,你多少时间没睡觉了?”赵瑀双手抚上他的脸颊,“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着,你何曾这么狼狈过……”

李诫用大氅裹住她,半抱半扶,“我们去西厢房说话。”

赵瑀忽发觉他们站在甬道上,立时脸皮发烫,好在此刻大臣们散了差不多,倒免去不少尴尬。

李诫把她领到一处空房子,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此次没有炭火取暖,索性撩开衣服,摁在心口上捂着。

赵瑀急忙缩手,“我不冷,把衣服系好,冻着可不得了。”

李诫胳膊环着她不叫动,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好容易见一面,我呆不长,马上就得去灵堂,咱们好生说会儿话。”

赵瑀便不挣扎了,悄声问道:“停灵二十七日,你一直都要在宫里吗?”

“过了头七就回家。我这里一切安好,你不必挂念。有几句话,你帮我带给张妲,叫她和三爷说,不要自请就藩,一定要留在京中。刚才三爷想要提这事,让我打岔岔开了。”

赵瑀不明白,“为什么?虽说现在不强令亲王就藩,可齐王和皇上生了间隙,又有人想拿他生事,让他离京不是更好吗?”

“不好!这就坐实了皇上刻薄寡恩的名声。”李诫目光霍地一闪,刚才略显疲倦的神色霎时一扫而光,双目炯然生光,已是提足了精神,“先帝爷叫我保住他两个儿子,我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皇上刚刚登基,帝位未稳,而三爷主动留在京中,那些兄弟不合、反目成仇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这是对皇上最大的支持!”

赵瑀稍一琢磨,立时醒悟过来,“齐王释放出善意,皇上定会领情,反过来也是保护齐王自己,对不对?”